回到肉攤屠夫已經收拾好了兩頭豬,下水也都用荷葉包了起來。張河利落地付了銀角子,吆喝著馬車便回轉了青山別院。
張河走了之后,常二嫂子便挨家挨戶交代了分肉的事情。今兒本就是家家戶戶都得了工錢的,這過了半晌就又分肉,佃戶心頭的喜就沒放下來。
這會子張河拉了肉回來,大門口便排起了長隊。張河干脆在門口支起了攤子,就地分肉。
三娘子幾人拿了肉回去時,二旺剛編好了簸箕:“孩兒他娘,你且幫我把這些個簸箕送到主家去。”
“哎,我把肉燉上就去!”三娘子笑著系上了圍裙。
“那我讓方大哥幫我送吧,你先煮飯。”
方廣走出來,將簸箕收整好:“你這手藝,姑娘定要夸贊的。”
二旺憨厚一笑:“沒別的本事,就這些手上功夫了,權當報答姑娘的恩德了。”
方廣也笑了,他們這些人盡管沒什麼文化,但知恩圖報的道理還是懂得的。
“對了,過幾日咱們兄弟想一起買塊地起房子。”二旺想起一事。
方廣愣了:“怎的想起蓋房子了?”
“這麼多口子人,也不方便。早就想起房子了,還不是沒錢鬧的?”二旺嘆了口氣,“你收留我們兄弟,已經是仁至義盡,哪里能在你這里賴一輩子。”
方廣沒在反駁:“那成,我一會兒問問姑娘,可否有合適的地方,你們合力買一塊總是成的。”
“嗯,我們也想好了。自己弄磚弄瓦,左鄰右舍的相互幫襯著就建房子了,也不需要幾個銀錢。”
這主意好,頂多幾只雞、幾斤肉的事情,磚瓦自己燒了又能省錢。
改日上山尋摸幾個好木頭,房子也就建起來了。
方廣琢磨著便出了門,挑著兩大個簸箕去了大宅。香草見方廣來,忙給他端了一碗水,又遞了帕子過去。
“這大晌午的上門,好歹下午來。”
方廣一笑,也不接話,只從懷里掏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前幾日買的。”
香草接過來還沒打開就已經羞紅了臉,方廣看著她滿臉的紅暈,只覺得心兒泡進了水里似的,飄飄蕩蕩不知飄向了何處。
“打開看看,可還喜歡?”
香草低低應了一聲,輕輕打開,一只鑲了珍珠的步搖。
方廣見她眼里全是驚喜,便知道是喜歡的,從手中接過來替她簪在發髻上。
“作何買這麼貴重的東西?”香草倒不是真的埋怨,她心里是歡喜的,但方廣不容易。
方廣扶住她雙肩:“自然是因為你在我心里貴重。”
這句話一出口,香草就紅了眼,除了姚家父女,方廣是第三個這般將她珍藏在心里的。她忍不住撲倒在他的懷里濕了眼眶。
方廣卻無聲地笑了:“香草,過段日子,我向姑娘求親可好?”
“嗯!”這會香草沒再拒絕,只有有些擔心,“可是姑娘身邊就沒人了……”
“你呀,多慮了。姑娘許你嫁人,但絕不放你離開家,我自然也不阻攔的。你繼續做你的管事。”
香草這才真真地放下心來。
賞賜
施彥乘車進入青山別院的莊子時,整個莊子里都彌漫著肉香味,他好奇地將埋進書中的頭抬起,挑開簾子向外望去。
莊子口七八個孩子手里抓拿著蜜餞和糖塊正鬧作一團,原是在玩騎竹馬。施彥難掩笑意,這些孩子還不懂“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意思,只是覺得有趣罷了。
青川在前駕車,頗有些悠哉游哉的意思:“大人,看樣子家家戶戶都在燉肉哩。”
“就你鼻子尖,怎就曉得家家戶戶燉肉呢。”施彥有一次將頭埋進書里。
昨日一早,州府發來嘉獎官文。剿匪一事,讓上峰對他另眼相看,剛上任便能有如此大的收獲,從考核角度來看,是極其漂亮的。
但嘉獎之后,更多的是擔憂。希望他能在稼穡一事上,“勸農桑,務積谷”。想到此,施彥又不免嘆了一口氣。
如今圣上多發政策鼓勵百姓行商、經商,此舉雖然增加了賦稅的收入,一部分百姓有了收益,但弊端也很明顯。
行商者,因利益之顧多奸詐狡猾,少有慷慨大義的人。在買賣之中,獲得的利益都被商人賺取,而百姓獲益甚少,甚至更加被壓低。
因而更多人選擇去行商,或從事小商販的買賣。以至于,稼穡一事上,漸漸有了怠慢。耕地荒廢,莊稼減產……但農業一事,是固國之根本。
百姓有了吃,有了喝才能安穩。若是吃喝都愁,又受剝削慢待,難保不滋生更多的匪患。抑或是,如前朝一般有那起義軍。
到那時真就是內憂外患,國將不國了。百姓更無庇護,只能淪為豬狗,嘗盡苦楚。
他想起姚明義也曾多次感慨:“農,天下之本也。黃金珠玉,饑不可食,寒不可衣,以為幣用,不識其終始。間歲或不登,意為末者眾,農民寡也。勸農桑,益種樹,可得衣食物。”
青川的話再次打斷他的思緒:“郎君,您這是打趣我。您說說,若只一戶人家肉香怎可如此濃郁。且,你看家家戶戶皆是炊煙裊裊,定是都在燉肉。”
施彥忍不住又揭開簾子去看,果不其然,家家戶戶炊煙裊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