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彥何嘗不想,只是姚沁現在還身不由己。還在他是知道姚沁和自己心意相通的,十分的難熬也就減少了一分,總歸是有盼頭。
“大人,上次姚娘子不是差人來請您了嗎?說是前幾日釀了梨酒和石榴酒,等沐休之日,邀咱們去品鑒。”
施彥想起那邀約,嘴角的笑又深了兩分。雖說這幾日不曾相見,但姚沁卻事事上心。包幞頭用的軟巾,平日里穿的鞋襪,都是準備好差人送過來。
做好的蜜餞果子,他也總是頭一份。母親大人見狀也忍不住打趣自己,事事種種放在心頭,就成了踏實。
“青川,明日一早你去城南,買了百味羹和豬羊包子一并送去青山別院,現在去定兩只燠鴨,明日也一并送去。”
姚沁心里有他,對他體貼,他自然也要抱以體貼。溫熱的心相貼著,才能使這溫熱長久地存在著。
姚沁自然不知道,施彥地這番心思,等她從睡夢中醒來,已經到了青山別院了。下了車,她才看見大門一側坐滿了用飯的佃戶。
常二嫂子正給人添飯,大鍋飯算得不色味雙美,但好在油水充足。一年沒見過葷腥的莊稼漢,這幾日吃得最是滿足。
往年幾乎將人累到的搶收,在這頓頓有肉的一日三餐中也變得輕松了起來。這會子見到姚沁下車,紛紛揚聲問好。
殺意再起
姚沁也不拘身份小節上前兩步柔聲相問:“可吃得飽?”
“托姑娘的福,小老兒一輩子,就這幾天吃過飽飯!”年約五旬的老丈頭發已灰白,滿臉的溝壑,黝黑中透著紅潤。
阿杏接話:“老丈,咱們人家,以后定能頓頓吃飽的!”
“哎!哎!小老兒謝姑娘大恩,姑娘就是救死救窮的活菩薩。”老丈顯然有些激動。連帶著四周的人也都跟著激動了起來。
張六郎祖輩常年奔波在外,雖說靠著行商攢下一份家業,吃穿不愁。但卻慣常和老百姓打交道,也最知道他們的苦。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可這些苦,哪里是那些坐在廟堂高處的相公們體會得到的!”
孫錦年也唏噓不已:“這些老百姓啊,干著最苦最累的活,耕種著萬頃良田,卻連一頓飽飯也吃不上。”
可不是?姚沁心里很是復雜,明明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窮、那麼多累……但凡只要一點點甜,他們就能忘記所有的不公,感恩萬千。
秋風颯颯,夕陽染紅了半邊天。
常二嫂子正笑著吆喝人去盛湯、添飯,熱熱鬧鬧的人間煙火平白抹去了這無盡的哀愁。
“姑娘!”方廣走上前來,在他身后,樹根和常二哥抬著一個大木盆來了。
姚沁有些好奇,伸著頭看去,木盆內數十尾約莫二斤重的鯉魚翻騰著,個個赤尾黃鱗。
“嗬!好生漂亮的稻花鯉!”張六郎大聲贊嘆。
姚沁奇了:“張員外竟也知道稻花鯉嗎?”
張六郎點頭:“曾在武夷山一帶見過,那里水多、魚多,家家戶戶好食魚。但江水兇險,便有好事之人將子魚還有螃蟹放入稻田里豢養,秋收便可獲肥魚肥蟹無數!”
“張員外真是見多識廣!”姚沁打心眼兒里佩服這人,“我還不曾見過真的稻花鯉,只曾在《四時食制》中見過‘郫縣子魚黃鱗赤尾,出稻田,可以為醬’的說法。”
“真是大智慧,這稻花鯉即可食草,有可熟田,養肥后又可吃。真是一舉數得。”孫錦年聽完兩人的對話,拍手叫好,“敢問,這稻花鯉可是專門養的?”
方廣忙上前回答:“這倒不是,這魚是從挨著河的田里尋得的。”
“定時下雨漲潮時順著河水進來的,回不去了干脆就在田里安了家。”姚沁的話說得俏皮,眾人聽罷紛紛笑了。
“這叫不義之財,挑幾尾肥的送到小廚房去,讓張娘子烹了下酒。再留兩尾,明兒也試試武夷山的魚醬。”姚沁打算著,“余下的,交給常二嫂子,明日讓她燉了給大家伙打打牙祭。”
話音一落,自是又一陣哄鬧。但那兩尾魚,到底沒做成魚醬,姚沁改了主意,打發張河送給了施彥。
施彥如何反應且按下不表,只說晚間梁開濟的來信。
晚間,張娘子用稻花鯉做了一桌子全魚宴,吃得張六郎贊不絕口。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人正圍著香爐說柏子香的生意經,香草卻拿著一封信遞給了姚沁。
書信來自梁開濟,姚沁有些莫名,也猜不到他寫這信件的意圖。索性又撂倒了一邊,直到商量好這香料和蜜餞果子的買賣,散了場。姚沁才對著燭火,拆開了那封書信。
原來,梁開濟已經回到了都城。剿匪事件,東大營的雷勇呈給他了,他如今已知曉。近幾月,他不便通信,如有事仍然去找雷勇即可。
姚沁看完撇了撇嘴,便丟在了一旁。看情形,薛瑞珠定沒有告訴他事情,包括自己遇匪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那薛瑞珠如何說的,知不知道自己還活著。
若是知道自己還活著,不知道會不會嚇一跳。
薛瑞珠當然已經知道了姚沁還活著,此刻她端坐在梳妝臺前頗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