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想佃戶,像是將軍府里見過的武侍。
“先去套馬。”香草朗聲道,“那生病的孩子在哪?抱過來!”
眾人便知,這是要送孩子就醫了,一時間都慌張了起來:“快!樹根兒!快去將你家大兒抱過來!樹根媳婦,孩子有救了,你也莫要尋死覓活了!”
“其他人都回吧,讓樹根兒跟著就成。”香草坐在馬車里懷抱孩子渾身滾燙的孩子,“哎!去西大街,找柏郎中!”
“我不叫哎,我叫方廣。”冷冷沉沉的聲音,嚇了香草一跳。她撇撇嘴,放下了簾子。
減租
待姚沁吃到午食,未時已過三刻。朝食本就食得少,只潦草用了一個肉餅并一碗細粥,如今早已餓得饑腸轆轆,頭腦發暈。
但見著眼前幾位農婦吞咽偷摸吞咽口水的模樣,心里卻又忍不住愧疚心酸。食不果腹的日子,這些佃戶是日日在過。
一般農戶尚且有些余糧,不說富裕,溫飽總是足以。然佃戶卻是溫飽都是奢望,這不免又讓姚沁想起先父的遺志。
“阿杏,幾位娘子可留了飯食?”
阿杏幫姚沁盛了一碗飯:“留是留了,不過白飯和醋姜、鹽芥。”
“分撥些給幾位娘子送去,送完便回,免得她們拉不下臉了。”
阿杏歡歡喜喜地應到:“姑娘,我省的。”
小廚房里,常二嫂子正帶著幾人狼吞虎咽地扒拉米飯。見到阿杏來,頗有些羞怯,抹了嘴生咽下米飯,搓著手憨笑。
“常二嫂子不必拘謹,姑娘使我來給幾位娘子添菜。”說著放下分撥出來的菜、肉就離開了。
農家人煮飯畏手畏腳,生油醬料皆不敢多使,飯菜口味自然也就平平,莫說姚沁了,就是阿杏也覺得寡淡不好入口。
“明日,你與香草去尋了王媽媽,讓她即刻帶了人來吧。”姚沁還本想著,等作坊的一切事宜收拾妥當再讓王婆子過來,如今看來是不行了。
阿杏點點頭:“我明日回來,與姑娘帶只燠鴨回來。”
“怕不是自己嘴饞吧。”姚沁打趣。
阿杏也不避諱:“好幾日未吃了,肚兒里的饞蟲確實叫了!”
姚沁好笑不已:“錢袋子都給了香草,你且管她要了銀子使喚。”
“阿杏你又嘴饞,嘴饞就慣會找姑娘!”香草人還不見影兒,聲音就傳了過來。
阿杏苦著臉看姚沁:“要糟。”
姚沁無奈地看著她:“你呀你,怕她作甚?”
香草進了屋,阿杏趕忙倒了一碗水討好地遞過去。香草也不客氣,端起碗來咕咚咕咚喝了個干凈。
“如何了?”姚沁放下碗筷,擦了擦嘴。
香草喘了口氣:“風寒急癥,若再晚一步怕是就無力回天了。好在柏郎中診治得當,已經去了熱了,開了幾副藥,吃了應當就好了。”
“那就好。”姚沁也松了一口氣。
忙活了一早上,姚沁早已困了卷了,這會子不免打起了哈欠。香草和阿杏,忙伺候了她躺下午歇,等再醒來已是申時了。
“姑娘,可是醒了?”阿杏本在門口作針黹,聽見房內響動便推門而入。
姚沁人由著阿杏伺候著穿了衣裳:“我總聽見聲響,可是有人來了?”
“還是那些佃戶,那救回來的孩子的爹,非要給您磕頭。”阿杏手腳麻利地幫姚沁梳了頭。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且告訴他,磕頭就不必了,日后多行善事便好。”姚沁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薄暮初上,浮云晚霞甚是好看。
就是不知,彥哥哥如何了。想到此處,不免又有些哀愁。
“姑娘,還是出去看看吧,佃戶們都來了。”香草有些急色地走進來。
姚沁有些納罕:“發生何事了?”
“佃戶們求著姑娘減租……”香草躊躇著。
“減租?現在租子如何繳的?”姚沁站起身來向前廳走去。
“七成。”
“七成?”姚沁驚住了,“怎得這樣多?”
香草嘆了口氣:“歷來如此。”
阿杏也是捂著心口嘆氣:“老天爺哎,這真是不給活路,余下三成又要吃飯又要交賦稅,怪不得連身完整衣衫都沒有。”
姚沁沒接話,皺著眉頭來到了前廳,始一進屋子,男女老少就烏泱泱地跪了一地:“求主家可憐,給條活路吧!”
姚沁深吸了一口氣,坐在了主位上,阿杏想拿來屏風遮擋,被姚沁阻止了。
“人太多,各位說什麼我家姑娘也聽不清楚,依我看干脆留幾個人可管事的人回話。其余人等,且去院子外等著可好?”香草的相勸起了作用,不消片刻,前廳里便只剩下七八個人了。
姚沁掃了一眼,多是些老叟:“幾位老丈有什麼話便直說吧。”
“給姑娘問好了。”站出來的老漢約莫五十出頭,發色倉灰,滿臉溝痕。
“老丈不必多禮。”姚沁讓香草給老人看了座。
“小老兒姓周,家有十三口人,佃了主家十畝田地,每年所得不足四十石。交與主家近三十石,余下十數石。除去每年秋夏兩季的稅收,折納、支移和交錢,真的是所剩無幾啊!大人孩子,年年歲歲吃不飽穿不暖……”
說著說著,那老漢便抹起眼淚來了。姚沁聽得也是悲從中來。
“春上的時候,原來的主家犯了事,本以為田產充公,我們這些人是沒了活路了。
誰道竟被姑娘您買了去,日子可算有些盼頭,還望姑娘可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