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沁以為他要反悔,臉上的表情都凝固了:“將……將軍是……是何意?”
“我并不是要反悔。”梁開濟忙說,“未痊愈之前,我要你近身伺候!”
近身伺候?姚沁眼皮一跳,直覺是梁開濟又要耍什麼手段,看著他并不接話。
梁開濟輕咳一聲:“并非你想的那樣,只是煎藥、飯食一應事務。這里的伺候的小丫頭毛手毛腳的。”
這倒是能理解,梁家自前朝就是簪纓之家,如今又有從龍之功,更是堅定不移地保皇黨,可以說是圣眷正隆。
既有潑天的富貴,家里奴仆成群,自然也有一等的丫鬟、二等的奴婢……大宅門里的丫鬟,尋常人家的小姐也不一定比得上。更何況這鄉野間的丫頭婆子。
姚沁想通后,正要應下,卻忽聞得窗外急促的腳步聲。
貴妾瑞珠
“寅哥哥!寅哥哥!”聲聲呼喚相疊,欣喜中又帶著哀怨悲戚。
這是!姚沁心里一驚,恨意翻滾著巨浪直沖得七竅發寒發痛。
梁開濟聽到聲音,緊繃的下頜線突然就松弛了下來:“你先起吧。”
姚沁聞言,收起泛紅的雙眼,在香草的幫扶下,坐回到了茶幾旁。自然注意到了梁開濟的轉變,姚沁心里忍不住冷笑。
門簾兒猛地被沖開,一鵝黃的窈窕身影就要沖進來。柯吉站在門口,是攔也沒有攔,甚至幫忙打起了簾子。
“寅哥哥!”哭腔更甚,聲兒也越顯得嫵媚嬌俏。
梁開濟坐直了:“瑞珠,你怎麼來了?”
薛瑞珠也不知看沒看見姚沁,只徑直挑開簾子進了內室。跟著的小丫鬟頗有眼力見兒,當即在床榻下放了一個軟墊。
薛瑞珠跪坐在軟墊上,輕輕將頭趴伏在了梁開濟的懷里,拿了梁開濟的手貼敷在臉頰上。
“寅哥哥說也不與我說一聲便來了這里,害得我好哭了一通。”
她淚珠要落不落地含在眸子里,襯著那芙蓉面端地叫人心生哀憐,“寅哥哥,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是不活了。”
“胡說什麼?什麼死不死活不活的!”梁開濟的訓斥也沒多少力道,只是那份親昵卻是誰也比不了的。
“也不是有意瞞你,全是事出其有因。”
“下回可不許了,這半年來我茶不思飯不想,老祖宗也不許我來尋你。這次要不是托了蔣大人的福,也不知多久才能見到你。”
兩人就這般你一言我一語地暢聊了起來,完全忘記了外間還坐著一個姚沁。
姚沁聽著瑞珠甜膩的聲音,只覺得帶刺兒的藤蔓將自己圍住了,扎得自己遍體鱗傷。前一世,姚沁恨梁開濟、恨秦芷蘭,恨他們冷心冷肺,搶奪親子囚禁半生。
但她最恨的卻是這薛瑞珠!
薛瑞珠,其父薛兆曾官至少府銅丞,位列九卿之一,專管鑄錢一事。后因中飽私囊、私鑄銅錢,被判了絞刑,族內一干男女老少也因罪配發流放三千里。
因著薛家老太太乃是梁開濟祖母閨中的手帕之交,特求了梁老太太救救嫡親的孫女。梁老太太心中可憐,便著人接回了瑞珠。時年八歲的瑞珠,遇到了年九歲的梁開濟。
青梅竹馬相伴著長大,平日里,兩人哥哥妹妹的相稱,親昵起來也是毫不避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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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盡管梁開濟愛秦芷蘭至深,也依然納了薛瑞珠為貴妾。
這完全是將薛瑞珠看作了秦芷蘭陪嫁過來的妹妹,十分看重了。
秦芷蘭不孕,薛瑞珠卻是承歡后頻頻有喜,卻不想都是女兒。直到第三胎,把脈的大夫告知肚子里是男胎,闔家上下沒有不歡喜的。
當然除了薛瑞珠。主母不孕,且身體康健,生下的男孩勢必要交由主母撫養。薛瑞珠怎麼肯讓自己十月懷胎的骨肉叫別人母親!
薛瑞珠不知給梁開濟吹了什麼枕頭風,又說了什麼讓秦芷蘭同意,總之交由主母撫養的孩子成了姚沁的兒子樂康。
但到底是報應不爽,薛瑞珠臨盆前,卻曝出了梁開濟寵幸薛瑞珠房里丫鬟致使其懷孕的消息。那丫鬟懷孕足五個月,只因生的瘦小,顯懷不甚明顯一直未被發現。
這一消息,徹底刺激了薛瑞珠,深愛的男人在自己的房里與一個上不得臺面的丫鬟茍合,甚至還有了孩子。背叛來得突然,薛瑞珠動了胎氣,提早發動了。
卻誰知,胎兒胎位不正,導致難產,最終落得個一尸兩命的下場。
其實撇開那些恩怨不談,薛瑞珠確實是個妙人。面若芙蓉,高挑的身材水蛇腰,耷拉著衫子的溜肩兒更是多了幾分柔弱。
但偏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生了一副歹毒心腸。
她死了,可自己的兒子卻再也沒有回來過。姚沁不同情她,恨意也沒有減少半分。
過了好半晌,梁開濟才突然想起,房里還有一個姚沁。心下便有了些忐忑,盡管她只是占了正妻的名分,前一秒還在和自己要放妻書。但莫名就是有些心虛。
自己和其他女子這般親昵,她該多難堪多委屈。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偷偷打量。然而,她好似沒看見,自顧自地喝茶,看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