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做了壞事別這麼盯著人看,”謝停舟道:“你那雙眼睛藏不住事。”
最近似乎養成了習慣,哪日不逗一逗時雨總覺得缺點什麼。
沈妤倏地收回視線,“確實是偷的,但是享受的不是殿……不是你嗎?那這銀子也算是你欠的。”
謝停舟是發現了,這人慣會蹬鼻子上臉。
原來在軍中對他恭恭敬敬,自這段日子相處下來,越發沒規沒矩了。
謝停舟看著他便覺得好笑,問:“那你偷……借了多少?”
沈妤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從胸口摸出一疊銀票。
謝停舟接過來翻了翻,銀票上還帶著溫度。
他微微頷首,“還真不少,很會‘借’。”
沈妤抿了抿唇,“你還是別夸了吧。”
她伸手去接,謝停舟卻把手一揚不給他。
“這是我的銀子。”沈妤正色道。
謝停舟慢條斯理地點著銀票,漫不經心道:“你不是說算我欠的?既是我欠的,那本金原也應當落在我手里,你說呢?”
沈妤算是服了。
既是天生辯才,何苦在這里為難人,你怎麼不去清談呢?
謝停舟逗夠了,把銀票丟他懷里,笑了笑說:“收好了,這麼大一筆錢,當心被人殺人越貨。”
沈妤把銀票收入懷中,小聲說:“要死也是一起死,不過你放心,黃泉路上我給你當侍衛。”
謝停舟笑容不變,但眼里的溫度漸漸冷了下來。
他記得那個女人趴在地上朝他嘶吼。
她說謝昀你不得好死,你這樣的人活該一生孤孑,死后墜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謝停舟靜靜地看著時雨。
若是那人還活著,他定要叫她來看看。
你瞧,有人愿意在黃泉路上和我作伴呢,你說的都不對。
沈妤沒注意到他的表情,兀自收好銀票,掀開簾子下了馬車。
車簾放下,她回頭盯著馬車靜靜看了幾片刻。
她松了口氣,總算是把謝停舟給蒙騙過去。
天色已黑,不遠處燃著一堆篝火。
沈妤在篝火旁坐下,拿了根棍子在火里掏了掏,一邊思索著。
那晚她偷偷出門后,便去了陸氏在城中開的鋪子。
往年她不是在邊關就是在河州外祖母家,曾幫她管過一段時間的賬目,她身上帶著陸氏的印信,只要是大周陸氏的鋪子,她都能提到銀子。
但她不能讓謝停舟知曉,一旦身份暴露,她能不能繼續跟在謝停舟身邊是個大問題。
綠藥和紅翹當日從燕涼關離開時,沈妤曾給二人各自安排了差事。
她分別寫了兩封信,紅翹負責去往河洲,將信交給外祖母,而綠藥則是回京將另一封信交給沈嫣,向她交代后續家中的安排,還有父親和哥哥的喪事如何操持。
如今她耽擱在路上,也不知她倆到底把事情辦妥沒有。
算起來,如今父親的葬禮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心里不踏實,像是有什麼事正在朝著她不能控制的方向扭曲。
第 41 章 她死了
已近年關,遠在千里之外的盛京一派熱鬧祥和。
不少大戶人家已開始張燈結彩,檐下早早掛起了紅燈籠。
江斂之木然望著畫中人,總覺得像又不像,阿妤似乎比畫中人更精神些,眸子里的神采也要更亮一些。
是了,他畫的是原先的她,這一世他認識她更早,看到的她有所不同。
他提筆在畫上略添了幾筆,后退再看,果然,和那晚在沈府后門見到的她更神似了。
他唇邊漾開一抹笑,滿意地放下筆,一如前幾日那般怔怔凝視。
小廝高進在外叩了叩門,“少爺,沈二小姐來了。”
他側耳附于門上,沒聽見里頭有任何動靜,于是又敲了一遍,“少爺?”
書房內,一直睜眼望著墻上的畫的江斂之終于動了。
他側過頭,啞聲問:“何事?”
高進小心翼翼道:“沈二小姐來了,夫人讓我來知會您一聲。”
江斂之默了默,“她來干什麼?”
“說是來向少爺道歉,還帶了些……”高進頓了頓,那個名字如今已成了江斂之的禁忌。
“她還帶了些沈大小姐的遺物。”
江斂之手握成拳,微微顫抖著,須臾后松開,“讓她在偏廳等。”
沈嫣一身素服,頭上還別著一朵白娟,頻頻朝門口張望,過了許久才聽見一陣腳步聲。
她立刻起身,手中的手絹攪在一起,見江斂之提袍跨過門檻,福身行了一禮,“江大人。”
江斂之頷首落座,“小姐深夜前來何事?”
沈嫣當即紅了眼,也不落座,說:“今日是專程來向大人道歉的,我知道大人怪我,可是我騙大人阿姐還在家也是情非得已。”
“阿姐孤身跑去邊關,又臨近議親,若是此事被人知曉,定會污了她的名節,名節于女子而言有多重要,想必大人也清楚。”
那段日子江斂之少則一日多則三日必上門送禮,都是些女兒家的小物。
送了月余,直到邊關戰報傳來,他心知沈妤此刻定然傷心欲絕,他怕她哭,什麼禮節全然顧不得了,只想看看她是否安好。
直到發現她根本不在家中,沈嫣才向他和盤托出,說沈妤早就去了邊關,而這些日子收下他東西的都是沈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