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舟垂眸,看見他眼睫微動,又平淡地移開了目光。
屋子里太靜,沈妤找著話題,“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晚回來是自己偷偷跑了?或者投敵去給他們通風報信?”
事實上,方才謝停舟腦中確實閃過這樣的念頭。
但那只是一種習慣。
他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輕信任何人,因為太多的人想要他的命,但對時雨……
他思忖片刻,又低頭看了看時雨的臉,似乎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信任,但身體的本能又在排斥這種信任。
沈妤沒聽見他的回答,一邊上藥,兀自解釋道:“我到鎮子上的時候已經下午了,買完東西又去探聽了些消息,所以才回來得這麼晚。”
“什麼消息?”謝停舟問。
沈妤說:“有從懷唐縣回來的人說懷唐縣令如今大張旗鼓地在找人,我聽描述應當是在找殿下,我們明日就能先去縣城,再由懷唐縣令派人護送上京。”
謝停舟沉默著,思考了少頃,這才道:“不能去。”
“為什麼?”沈妤正好包扎完,抬起頭問。
謝停舟道:“此次來滅口的人少說三百,懷唐不是大城,這樣一大批人從縣里過,縣令不可能不知道。”
沈妤被他點醒,“所以你懷疑懷唐縣令是對方的人。”
謝停舟低頭看了看手臂,不再是之前撕下來的破布條,這次換成了紗布,包扎得很好。
“懷唐縣山匪橫行,官府出面圍剿了數次,卻還沒剿干凈,為什麼?”
他頓了頓,繼續說:“每次圍剿都象征性抓幾個山匪,動搖不了根基,山匪和縣衙分贓,縣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的人,有利益就能推動。”
沈妤點了點頭,“那我們怎麼辦?”
謝停舟望著從窗口落進來的月光,沉吟片刻說:“休息兩日就出發吧,繞道平潭。”
沈妤想了想,“從平潭縣繞道,那要繞上百里路,如今又沒有代步工具,你身體受得了嗎?你的傷口……”
剛才換藥的時候,那傷口看著都嚇人,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忍下來的。
“無妨,”謝停舟起身說:“睡吧。”
謝停舟已經清醒了,沈妤還記著他是北臨世子,不敢在他清醒的時候和他提我和你睡行不行。
謝停舟自然不會主動邀請說你來跟我睡呀,所以昨夜沈妤在桌上趴了一晚。
白天謝停舟和老丈說了幾句,老丈找來塊木板把床拼寬了一些。
沈妤看到床就明白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嗎?”
謝停舟本在脫衣服的手停了下來,側頭道:“你若是想繼續趴桌上睡也可以。”
沈妤累了一天了,當然不會和自己過不去,麻溜出去洗漱。
等她進門,謝停舟已躺在了床鋪外側。
里邊還空出了很大一塊地方,但問題是,她要上床就得從謝停舟身上跨過去。
沈妤躊躕了片刻,吹滅了油燈。
光線驟然一暗,她還沒適應眼前的黑暗,只能輕手輕腳地往床邊摸去。
估摸著應該到了床邊,她伸長了手,想越過謝停舟撐在床板上翻過去。
剛一落手她就心道:完了!
果然,下一瞬就聽見謝停舟一聲悶哼,冷聲質問:“你在干什麼?!”
緊接著沈妤的手被他扯開。
第 36 章 看上了
“我,我上床,太黑了看不見。”沈妤結結巴巴地解釋。
因為適才她感覺到自己按在了謝停舟的身上,但是具體按在了那個位置不知道。
黑暗里傳來一陣窸窣聲。
謝停舟從床上起身,聲音冰冷,“進去。”
沈妤趕忙摸索著爬上床,和衣躺下,腦中回想著方才的觸感,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隔著被子感受雖然模糊一些,但是她敢確定之前按到的不是謝停舟的胸口。
那會是哪里?
昨晚沒睡好,現在困勁壓不住疲乏,沈妤想著想著就睡了過去。
謝停舟是被吵醒的,外面婦人的嗓門特別大。
不知道為什麼,這兩晚他睡得特別好,已經很久沒睡過這樣的踏實覺了。
沈妤背對著床鋪坐在桌子旁,一只手臂搭在桌上不知道在倒騰什麼,不時傳來輕輕的吸氣聲。
“你在干什麼?”謝停舟起身問。
沈妤倏然回頭,像受驚的小鹿一般看向他,那眸子里水汪汪的,像是盛了一汪清泉,那是帶了一點脆弱的眼神。
謝停舟的心忽然莫名地顫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探究那一絲陌生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時雨已經飛快地轉過頭去。
謝停舟披上外袍走過去,總算看清她在做什麼了。
幾道傷口猙獰地分布在他的手臂上,從傷口上來看應該是野獸所致。
“你昨日在路上遇到了野獸?”謝停舟問。
藥粉撒在傷口上,沈妤這會兒疼得說不出話來。
以前受傷她都哼哼唧唧的喊疼,可以和父親和哥哥撒嬌,上一輩子父親和哥哥走了之后,她學會了再苦再難都自己咬牙忍著。
緩了好一會兒,沈妤才開口,“是只豹子,我本來不會受傷的,可是蹲它蹲太久了,天冷反應慢了一點,不過最后好歹把它斬了。”
“你去打獵了?”
沈妤疼得在傷口上輕輕地吹了好幾口氣,“昨日問了爺爺,山上是有猛獸的,我今天運氣好,豹子皮值錢,否則換不了這麼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