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棠思緒飄的很遠，一下子就想到了她第一次入宮那會，她畢竟年紀不大，實則在看到年輕俊美的少年帝王時，心底是對他抱有過希望的，也沒想要做的太過，還打算離開這個世界前留一封信，等好感刷完，便告知褚奕真相，那時的她甚至滿懷愧疚，因為她要騙一個人的全部感情。

　　可這些年，褚奕做的事叫她實在太失望了，于是她也變的越來越極端，越來越不擇手段，對褚奕的愧疚之心淹沒在了褚奕那一次又一次的無視與冷漠中。

　　興許是刷到一百也沒能回家，孟棠心態放平了許多。

　　孟棠收回手，說：“現在你這副模樣，回了京又能做什麼呢？”

　　甚至傻了的褚奕，極有可能被人利用控制，被朝臣左右，以往褚奕做事太絕，倘若得知這個消息，仇家恐也會來找他尋仇。

　　本想和他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可實在不甘心，還是想回家。

　　孟棠心底已有了決策。

　　“娘子，不走，不走……”褚奕急切的開口。

　　“要走的。”孟棠說，她直視他，“我可以再陪你一段時間，陪你恢復到正常，倘若你真的喜歡我，便該成全我。”

　　褚奕好像真的被她這番話傷到了，嗚咽的哭了起來，眼眶也跟著紅了。

　　孟棠便笑了，伸手在他眼角抹了抹，道：“哭也沒有用，倘若我回不了家，我可能會報社，我會拉著你拉著這個國家一起沉淪。”

　　“一個好皇帝，不能任性妄為，一個好皇帝，也不該放著黎民百姓不管，一個好皇帝，更不能讓私欲凌駕于天下蒼生之上。”

　　孟棠忽然就明白了玉印所說的使命是什麼意思，倘若按照褚奕原本的性子，任性暴戾，私欲也重，五年便亡了國。

　　“陪你最后一程，不要叫我失望。”她的身子本就虧空的厲害，不回家，這具身子也用不了幾年了，即將到頭了。

　　褚奕沒說話，淚珠子一顆一顆往外冒，不敢應，也不能應，好像一應，娘子就會徹底離開他。

　　孟棠道：“我叫你一聲狗蛋，你應不應？”

　　褚奕乖乖點了點頭，說：“應，我是狗蛋。”

　　“我和你回家見阿娘，你應不應？”

　　“應，應。”

　　“你要做個好皇帝，不負蒼生。”

　　“應，應。”

　　“送我回家。”

　　“應！”

　　說完，褚奕便傻眼了，他慌慌張張的開口：“不，不，說錯了，不、不要離開。”

　　孟棠忽的就笑了，她道：“狗蛋，你是皇帝，皇帝一諾，一言九鼎，豈能當做兒戲？答應了便不能反悔。”

　　褚奕猛地往后退了退，看她的目光，就像看拋夫棄子的負心漢。

　　“娘子，你……你欺負我，我要回去告訴阿娘。”

　　“多大的人了，被欺負了就回去找阿娘？狗蛋你才三歲嗎？”

　　孟棠起身，走到他跟前。

　　她向前，他就后退。

　　直到退無可退，后背抵在了冰冷的墻壁上，褚奕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孟棠道：“你聽話，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好不好？”

　　褚奕眨了眨眼，說：“可、可我只想要娘子。”

　　孟棠摸著他的臉，忽然抓著他濕漉漉的發絲，將他拉近，灼熱的氣息讓褚奕神情恍惚了起來，“我不要三茶六禮，我只想得償所愿。”

　　褚奕張了張嘴。

　　忽然埋在孟棠肩頭嗷嗷大哭了起來，他哭的那樣慘烈，淚水滾燙，沾濕了孟棠的衣裳，孟棠能明顯感覺到那股澆灌在她肩頭的熱意。

　　孟棠猶豫了下，手伸了上去，在他頭上摸了摸。

　　褚奕抽抽噎噎的開口：“我、我聽話。”

　　孟棠抿著唇，淡淡笑了下，側過頭，在他額角輕輕吻了下，“乖。”

　　乖小狗當有獎勵。

　　褚奕傻了的這段時間，她會教他如何做一個正常人。

　　褚奕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被親的地方，一瞬間失神，他說：“我，我好臟的……”

　　*

　　隔日，玉印照例來找孟棠，他敲了敲門。

　　孟棠淡淡開口：“進來。”

　　玉印與往常一樣，推門而入。

　　而屋內的景象，卻讓他怔了怔。

　　褚奕安靜的躺在孟棠腿上，身上換上了干凈的新衣服，滿頭墨黑的長發鋪散了床上。

　　孟棠與玉印對視。

　　她還未開口，褚奕猛地睜開眼了雙眼，下一刻，仿若是仇人見仇人，分外眼紅。

　　褚奕竟直接暴跳而起，攥起拳頭朝玉印撲了過去。

　　孟棠隨口道：“住手。”

　　那拳頭離玉印的手，還剩一寸之遙的時候，停下了。

　　褚奕討厭死這個腦袋光光的人了，總是粘著娘子，還偷吃他給娘子的饅頭。

　　褚奕回過頭，滿臉委屈的望向孟棠。

　　孟棠說：“不可以打。”

　　褚奕泄了氣，乖乖轉身，來到孟棠身邊。

　　孟棠起身，問：“老和尚，你的目的達成了。”

　　玉印目露深意。

　　孟棠道：“過不了多久，我就會帶褚奕回京，褚奕如今的模樣無法見人，我會幫他。”

　　玉印心情復雜，他既希望孟棠能按照他所設想的方向走，又不希望。

　　玉印問：“你不生他的氣了？我本以為你要過很久，才能平復自己的心緒，才能從上一段失敗中走出來。”

　　來這個世界后，孟棠已經鍛煉出了一顆強大的心臟。

　　再說如今褚奕已經傻了，遷怒于一個傻子并不能讓她得到快感。

　　孟棠語氣微冷：“老和尚，如今我現在最討厭的人不是褚奕，而是你，我討厭命運二字，更討厭一切都被人安排好，可若這是你為我安排的回家路，我接受便是，但這依舊不能改變我最討厭你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