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禮服不能穿了,他將他的襯衫給她套上。
最后是他的外套。
而他,就穿了件灰色毛衣,好在也不突兀。
他攬著溫蔓到一樓大堂退房,此時已經是凌晨一點半。前臺小姐認得他們,很有眼色地沒有多問,飛快給退了房,還微笑著說:“歡迎霍先生霍太太下次光臨。”
溫蔓多少有些難為情。
霍紹霆臉皮厚得很,接過發票時,不經意地問:“能辦個會員卡嗎?下次來有沒有折扣?”
前臺小姐立即給他辦了。
到車上時,溫蔓忍不住說:“哪有下次!”
霍紹霆將會員卡放進置物柜里,整了整毛衣,然后睨著溫蔓:“霍太太,你感覺不好嗎?我感覺挺好的!”
溫蔓臉蛋微紅,不想跟他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霍紹霆緩緩發動車子。
溫蔓正要合眼休息一會兒,但是無意中看見不遠處一輛紅色跑車,車內坐著一個女人,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黑色長發,枯瘦的面孔。
很像丁橙。
溫蔓背后一涼,她迅速直起身體想看得清楚,可是那輛紅色跑車已經轉了彎,往另一側開走。
霍紹霆察覺到她的情緒,輕聲問她:“怎麼了?”
溫蔓驚魂未定。
她靠回椅背上,低低開口:“我好像看見丁橙了!紹霆,大半夜的她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會不會是故意跟著我們?”
霍紹霆皺眉。
他輕輕拍拍她的手:“明天我讓人查一下監控!”
溫蔓嗯了一聲,但是心緒卻很難平靜下來,一直到回家她整個人都還是處在一種不安中,霍紹霆給她泡了熱牛奶,喝下去才稍稍好些。
燈光昏黃。
溫蔓靠在床頭,看著有些柔弱。
霍紹霆輕輕摸摸她的腦袋,低聲說:“我現在就打電話調監控,你別擔心,嗯?”
他讓她先睡,自己去了書房。
霍紹霆動用了關系,半個小時就將酒店停車場的監控拿到了。那輛紅色跑車里,確實是個女人,不過并不是丁橙。
霍紹霆反復看了幾次。
他跟人道謝:“有勞了郝局,下次我請你吃飯!”
對方客氣幾句。
霍紹霆回了臥室,看見溫蔓還沒有睡,就過去摸摸她的頭:“查過了,不是丁橙!只是著衣風格有些相像。”
溫蔓的臉蛋貼在他掌心,淡淡一笑。
她想,或許是她神經太緊繃了。
夜深,她睡下了。
她又做了惡夢,再次夢見了顧長卿。
一望無際的公路,燈光幽暗,顧長卿的車被沙土車壓得扁扁的,從車窗那邊看過去,他全身是血無法動彈,但是他的手里有一枚平安鎖。
在夜色中發出幽幽綠光。
溫蔓輕輕走過去。
一襲白色真絲睡衣,跟顧長卿身上的鮮血,形成鮮明對比。
他還有意識,仰著頭靜靜地看她,朝著她伸出手:“溫蔓!”
溫蔓蹲了下來。
她手指顫抖著碰觸他的身體,還是溫熱溫熱的。
“我幫你叫救護車!”
她聽見自己慌亂的聲音。
顧長卿沒有動,滿臉都是哀傷,他跟她說:“太遲了溫蔓!已經太遲了!”
溫蔓握住他的手掌。
縱然她恨過他,但她并不想要他死。
她開始將他往車外拖,聲音更是帶了焦急:“顧長卿你撐著,你帶你離開……”
可是,無論她怎麼拖,都無法撼動他半分。
溫蔓流淚了。
顧長卿手指輕輕地動了動。
一個沾血的平安鎖落在溫蔓的掌心。
他凝視她,低聲說:“溫蔓,這個給你……我要走了。”
話音落,他的身體慢慢透明。
空中,飄起紅色血花,漸漸變淡。
溫蔓用手撈,可是卻抓不住分毫。
顧長卿走了……
他留給她的除了那個平安鎖,還有最后一抹笑,還有無聲的三個字:我愛你。
……
“顧長卿!顧長卿!顧長卿!”
溫蔓從夢中醒來。
她全身都是汗,不斷地叫著這個名字。
她被摟進一具溫熱的懷里。
“溫蔓,你做夢了!”霍紹霆輕輕拍了她的后背,溫柔得像是對待小嬰兒一樣。
溫蔓在他懷里抬眼。
她的眼角還有眼淚,她的嘴唇還在顫抖,她記得夢里的一切。
“紹霆!我夢見顧長卿了。”
她捉住他的睡衣,很慌亂地說。
霍紹霆將她整個抱在懷里,不斷地安撫她:“只是夢!溫蔓,只是夢。”
溫蔓眼淚掉下來。
她害怕。
她貼在他的心口,聲音就像是小貓一樣:“紹霆,我夢見他全身都是血地坐在車里面。我去抓他,但是他又不見了。”
她攬緊他的脖子,嗚咽著:“他在夢里,給我送了平安鎖。”
溫蔓其實有一絲內疚。
當初如果她收下平安鎖,顧長卿是不是就不會走那條路,是不是就不會死?
一別兩寬。
無法各自祝福,但她不想他死。
溫蔓敞開心扉,對霍紹霆說著這些……
霍紹霆不停親吻她。
身為男人,妻子夢見逝去的初戀情人,他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但是他知道顧長卿的死在溫蔓心里留下了陰影,否則她不會認錯了丁橙,又經常做夢。
霍紹霆撫著她后背,低聲說:“明天我帶你去拜拜吧!”
溫蔓趴在他肩上,沒有說話……
后來,她貼在他懷里,但是始終睡不著。
外面,落了雨聲。
就和顧長卿死去那天一樣,濛濛的細雨,天地陰沉。
霍紹霆懷里卻是溫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