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下去見一見夏老夫人。您眼睛不好,就別下去了。”
外面也冷得很。
藺夫人念著厲七老爺給她治眼睛的恩情,就說:“好。”
她囑咐藺云婉:“你小心一點,把披風攏好。”也怕她冷著了。
萍葉先下去,扶著藺云婉下馬車,很仔細地為藺云婉牽起衣角,不讓她的衣裳拖在地上。
那邊夏晉正在幫忙安排兩邊的馬車怎麼錯開,余光看到一道明艷的身影,很緩緩地側過來半張臉,一眼就看到了藺云婉。
他一下子就愣住了,臉紅了一半,另一半也漸漸紅了。
等到藺云婉走過來,才注意到,眼前的女子梳著婦人的發髻。
夏晉連忙作揖:“夫人。”
藺云婉福身笑著說:“晉三爺,我姓藺,過來見一見您家里的老夫人。”
夏晉雖是個讀書人,并不死腦筋。
他很快就明白藺云婉的身份,知道她是武定侯府的主母,但她不愿意承認,所以只跟他說自己的姓氏。
“夫人這邊請。”
夏晉側身,做出請的姿態。
藺云婉本來就不是和他說話的,也不多說閑話,直接走到夏老夫人的馬車前,打了一聲招呼。
夏老夫人聽到她的聲音,連忙挑開簾子說:“我說怎麼覺得聲音耳熟,云婉,是你!”
藺云婉福身請安:“老夫人。我陪母親過來上香。”
夏老夫人就往對面的馬車看了一眼,藺云婉便說:“母親眼睛有疾,就不便下來見您了。”
“我知道。”
夏老夫人笑容和藹:“現在太冷了,你也快回馬車上吧!等你母親眼睛再好些,我再去藺家看她。”
藺云婉同老夫人道謝。
兩邊馬車也都錯開了,藺云婉回到馬車上,和藺夫人一起先走一步。
夏晉最后才上馬車,衣服和鞋子全都在雪地里打濕了,也沾上了淤泥。
“走吧。”
夏老夫人吩咐了車夫,看了一眼夏晉,問他:“你怎麼了?”
夏晉喃喃道:“沒什麼……”又低聲道:“她就是藺太傅的女兒?”
武定侯府跟藺氏的事情,全京城都傳開了。
他們夏家和陸家還是姻親,他當然也聽說了。
夏老夫人惋惜道:“可不就是。奈何嫁到了陸家,真是……人家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她倒跟那陸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同。真是進錯了門。”
這話明里暗里,把陸佳也貶低了。
夏晉知道母親不喜歡大嫂,也知道大嫂是什麼性格的人,和方才見到的藺家女兒,確實是天壤之別。
“嗯。”
他淡淡地答了一聲,夏老夫人又埋怨起來:“你呀,娶妻不能像你大哥那樣,娶婦必要端莊賢惠,知書達理……”像藺家女兒那樣的!
說到這里,夏老夫人福至心靈,突然抓住兒子的胳膊,說:“今年過年,你同我一起去藺家拜見藺夫人!”
她正頭疼和京城的人不熟,不知上哪里去相看一個京城的小兒媳婦。
藺氏族里還怕沒有好姑娘嗎!
夏晉無奈地說:“母親,您別忘了,兒子明年就要去江潛求學。”
他是夏老夫人最后一個兒子,也是老太太高齡生下來的,自然寵愛些。夏晉自己堅持要等到從江潛回來,參加了科舉考試,才愿意去談婚論嫁,夏老夫人也不想勉強。
萬一真的考中,有了功名在身,可以挑選的媳婦就完全不同了!
“隨你吧!”
夏老夫人嘴上這麼說,心里已經在盤算著要去藺家說小兒媳婦了。
回去的路上十分無聊,夏老夫人就提起了藺云婉的事,十分為藺家嘆息:“這麼好的孩子,怎麼偏入了陸家那虎狼窩。”
夏晉是個有自己想法的人,想到藺家和陸家當時的情形,便說:“藺太傅是看在老侯爺的面子上,覺得陸家不會虧待他女兒吧。況且太傅當時病重……”
也就不能苛責了。
夏老夫人點點頭,只是可惜了夏家搬來京城太晚,若是早些結實藺家人就太好了!
藺云婉和藺夫人也到了赤象寺。
母女二人在廂房下榻,藺夫人很困乏地說:“真是不比從前,我這就有些累了。”
“您歇一歇。”
藺云婉服侍著母親休息,等到藺夫人閉上了眼睛,就去了赤象寺側殿外的朱漆圍欄邊。
她支開了陸家的下人,帶了自己的兩個丫鬟,穿著披風走過來。
朱色的圍欄邊,站著一個背影挺拔的男子,他穿著顏色低調的束腰長袍,干干凈凈,什麼紋樣都沒有,正在遠眺山下的風雪。
“給王爺請安。”
藺云婉走到桓王身后,福身請安。
齊令珩緩緩回過頭,語氣溫和地說:“夫人,我們又見面了。”
藺云婉抬起頭,看到一雙深沉漆黑的星眸,他薄薄的唇微微上翹,看似有笑意,再看下去卻覺得似笑非笑一般,有種不好親近的疏冷感覺。
“王爺,這是您讓人送到我手上的,是嗎?”
她從袖管里摸出一塊羊脂玉,正是葛寶兒那塊雕了豹子尾巴的玉佩。
齊令珩沒有急著去看玉佩。
她的臉很白皙,在風雪里就越發的白,像白瓷的底色,白的沉靜。那雙明麗至極的眼睛,看什麼都不熱切,看什麼都很清冷,所以是畫龍點睛的一筆。
“夫人,外面冷,里面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