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萍葉在箱籠里抓了銀錁子出來,雙手捧到藺云婉面前問:“夫人,夠了嗎?”
這份量不輕了,藺云婉點頭說夠了。
那婆子月例銀子可趕不上院子里伺候的丫頭,捧著一把銀錁子,對著月亮仔細看,銀光閃閃,真是耀眼!
她喜滋滋地大聲說:“謝謝夫人!謝謝夫人!”
萍葉皺著眉打發她:“這麼晚了,嚷什麼嚷,快回去吧。”
婆子走了之后,竹青也走了。
萍葉和桃葉兩個丫頭在外面其實聽到了主子們說的話。
“竹青姨娘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夫人要提防她。”
萍葉性格潑辣些,然而性格單純,她怕和這種心思復雜的人打交道。
藺云婉道:“無妨,她翻不出風浪。”
竹青的性子她也是了解的,只要不和自己作對,便是很好的助力。
不過誰要是得罪了竹青,她咬人也是很疼的。
幸好是她先把竹青接了回來。
次日。
藺云婉一早就吩咐丫頭:“世子回來了就和我說一聲。”
桃葉一喜:“夫人要去見世子了?”
“是要見他一面了。”
竹青出了手,總該讓她得償所愿才是。因為她滿足了,葛寶兒才恐慌。
桃葉應下之后,就親自去了二門一趟,讓門房婆子仔細盯著,一有消息就去垂絲堂回稟。
陸爭流回了家,要去給長輩請安,也順便看一看葛寶兒。
婆子一見到他,立刻醒神跑去向藺云婉匯報,她跑得匆忙,就跟見了鬼似的。
陸爭流看見了,還皺了皺眉。
瘋婆子!
“祖母。”
陸爭流進了與壽堂,卻看到陸老夫人臉色發灰,十分的不好。
他兩步并作一步,跨過門檻關心:“祖母,您怎麼了?”
嚴媽媽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陸爭流往廂房那邊看一眼,道:“她又生了什麼事?”自己不是已經什麼都由著她了嗎!
陸老夫人不想細說,只擰眉道:“你長姐一家子不日就要過來借住,我跟寶兒說了,讓她近日不要出去上香。闔府上下云婉也敲打過一番,你這里——我就不再多說了,你自己有分寸些。別叫人看了笑話。”
聽到“笑話”兩個字,陸爭流聯想起慶哥兒念書的那些事,心里警鐘長鳴。
“是,孫子明白。這些日子,孫子沒事也不隨意出門了。”
他隱晦地表明,自己不再和葛寶兒去寺廟里見面。
陸老夫人索性說:“爭流,我想……將她留在寺廟里修行一段日子,你看行不行?你也知道,她不是個安分的,等到親戚們走了,再接她回來。”
陸爭流沉默著。
他怎麼會不懂,這是祖母的懷柔手段。
說是等以后再接回來,“以后”究竟是什麼時候?
“祖母,要是慶哥兒要他娘,您讓我怎麼答?”
世子太固執了,嚴媽媽都不好勸。
陸老夫人嘆息一聲,說:“我明白了。”
陸爭流一言不發地離開。
陸老夫人眼神變得犀利,她死死握著佛珠,咬著牙說:“要不是投鼠忌器,她都活不到現在!”
嚴媽媽也說:“隨便丟到哪個莊子上去,您一聲吩咐,她小命就沒了。”
“哎,還不是為了世子。”
陸老夫人無奈地說:“先等夏家安頓妥當了,再處置她。要想個長久的方法才是,像這樣一次兩次折騰,我這把老骨頭實在是折騰不動了……”
嚴媽媽問:“什麼長久方法?”
陸老夫人冷笑:“她不是不想離開陸家,又想和爭流長相廝守嗎。
”
“您要讓世子收她做妾室?世子怎麼肯!她又怎麼肯!”
要做不早就做了!
陸老夫人把佛珠一收,冷聲道:“不肯也要肯!怎麼竹青做得妾室,她偏做不得?”
嚴媽媽憂心:“這事在夫人哪里怎麼交代過去?葛寶兒名義上是您的侄孫女,要是讓人知道您把自己的‘侄孫女’塞給世子做妾,您的面子和夫人的面子都沒地方放了。”
“我管不了面子不面子了。等到生米煮成熟飯鬧出事來,爭流也無話可說。除非他想讓葛寶兒死。”
“不過這件事不能在親戚們面前辦,不然我們沒臉,嫁出去的大姐兒在她婆婆面前也沒臉。陸家就太讓人笑話了。”
嚴媽媽替老夫人順氣:“您先安心養一養精神,等夏家人走了之后再慢慢籌謀。日子還長,咱們有的是時間。”
陸老夫人點點頭,因為這幾天心緒起伏太大,咳嗽了兩聲。
嚴媽媽一邊服侍她休息,一邊念叨著:“明兒就去請大夫來給您把平安脈了……還沒入秋,怎麼就咳嗽起來了?”
天色暗下來,侯府各處都開始掌燈。
安靜的夏夜,只有蟬聲不停歇。
陸爭流沒有去雨杏閣,而是去了一趟書房,沒料到會在自己的書房門口,見到藺云婉。
她站在廊下,頭頂一盞紗罩的紅燈籠。
他走過去,眉頭微微動了動,并不是皺眉,他也說不清是什麼心情:“你……怎麼來了?”
藺云婉回過頭。
陸爭流:“找我有什麼事?”
他推開書房門,和藺云婉說:“進來講。”
藺云婉沒有跨足他的書房,而是站在門外,淡淡道:“我只有一句話,就不必進去了。
”
陸爭流看著她,他面容冷峻,一般的下人都怕他。
但是她不怕,甚至于她身上的氣勢比他還要盛些,尤其是那雙明艷卻冷淡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