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云婉放下手里的書,說:“他家里人能舍得送他到侯府里來,家里必然很窮困。我既然選了這孩子進府,肯定會盡嫡母的責任,保證他在這里吃穿不短,有機會念書出人頭地、自立門戶,比原來過得好。并不算愧對他。”
萍葉道:“那是自然,夫人待長弓少爺有再造之恩的。”
她笑了笑:“夫人要是能再小小幫長弓少爺一些,長弓少爺更敬愛您,那便更好了嘛。”
藺云婉沒跟丫鬟說得太深。
以慶哥兒的性格,她越是偏袒幫扶陸長弓,慶哥兒越要欺負他。
不如忍過了這一陣子,慶哥兒覺得無趣也就好了。
而且她也不太想待陸長弓好得太明顯。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慶哥兒實在傷她傷得太深了!
和陸家人的交往,還是盡到本分,不求回報,沒有感情更合適。
藺云婉最后只是淡淡地道:“讓管事媽媽們去議事廳吧。”
“是。”
萍葉心里仍然為陸長弓惋惜。
之后有一日,陸長弓和慶哥兒過來請安的時候,藺云婉揮毫寫就一幅字,交給萍葉說:“等墨跡干了,拿去裱起來,掛在小廳東邊的墻上。”
這樣他們過來請安,每天都看得見了。
萍葉念道:“達士志寥廓,所在能忘機[注]。這是什麼意思?”
藺云婉正在凈手。
桃葉溫聲解釋道:“意思是說,心懷遠大志向,無所謂的瑣事,不要太放在心上。”
陸長弓站在一旁,提起耳朵,跟著默默念了一遍那話。
萍葉笑道:“好字。那奴婢去了。”
藺云婉凈完手過來,讓他們兩個告退。
慶哥兒作揖就逃走了。
陸長弓走之前,羞澀地說了一聲:“謝母親教誨。
”才走。
藺云婉詫異看他一眼,這孩子轉臉之際,緊抿嘴唇,俊秀的臉龐,總是那副很內斂安靜的樣子。
看著那小小的身影遠去,她心里悵然。
真是歹竹出好筍,陸家居然還有這麼個聰明孩子。
第12章 高興的太早
第十二章
“盡快讓前院兒的拿去裱起來,夫人急著要。”
萍葉拿了藺云婉的字到二門上去,吩咐門房婆子。
婆子不敢耽誤主母的事,滿口應下。
這日,裱好的字送到武定侯府前院時,陸爭流剛從外面回來,他臉色黑沉沉的,劍眉擰得厲害。
沒人敢去觸霉頭。
不必說,肯定又因為兩位少爺請先生的事,在哪里吃了掛落。
那幅字在陸爭流眼前一晃而過,他好像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下馬飛奔著追了進去,一路繞過影壁,內院垂花門,最后居然到了……垂絲堂!
藺云婉見他一副狼狽模樣,手里毛筆一頓,皺眉問:“世子,您在干什麼?”
力氣大的婆子們,正抬著字進來,欠身問道:“夫人,掛哪一面墻上?”
藺云婉指了東面的墻壁。
陸爭流挪不動步子,全程盯著那字,如觀至寶一般。
他的眼神真叫人頭皮發麻!
莫說是藺云婉,垂絲堂的丫鬟都覺得悚然,世子這是怎麼了?
藺云婉耐不住他那般看自己寫的字,索性擱下筆,看著他,喊了一聲。
“世子,我寫的字有何不妥?”
陸爭流轉過眸來,冷冽眼眸里,竟然帶著笑:“沒有。”
“……?”
藺云婉這就不明白了。
陸爭流凝視著她,莫名說了一句:“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說罷,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了,才大步走出去。
萍葉和桃葉兩個丫鬟過來,嘀咕了一番。
最后揣摩出了陸爭流那句話的意思。
“夫人,世子莫非是想讓您給兩位少爺開蒙?”
萍葉很不悅,長弓少爺也就罷了,慶少爺算個什麼東西,七歲大的孩子,在嫡母面前竟然半分規矩都沒有!原也不是夫人挑中的孩子,還想丟給夫人教養?想得美!
“他若真做這個想頭,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藺云婉說的漫不經心。
萍葉云里霧里,這事十分膈應人,卻委實避不開,夫人怎麼會這麼說?
忙了大半日,藺云婉倦了,打了哈欠,去房中小憩。
兩個丫鬟服侍著她躺下,就在廊下竊竊私語。
萍葉自當是怒火朝天的。
桃葉溫言軟語地勸:“你看不出來嗎?夫人這段日子以來,什麼時候在世子和老夫人手里受過委屈,吃過虧?”
萍葉無言半晌,眨了眨眼。
好像還真是的。
比如說兩位少爺請先生的事,倒是世子處處碰壁,吃盡苦頭。
她還是不大明白:“這差事要真是落到咱們夫人頭上,夫人又要理家,又要教養兩個少爺,怎麼忙得過來?若出半點岔子,旁人不知道又該怎麼說咱們夫人。夫人還能怎麼辦?”
桃葉笑道:“你仔細想一想,夫人那《竹枝帖》是為誰求的?”
萍葉似乎醒悟過來。
桃葉繼續說:“夫人本就有意為長弓少爺開蒙,兩個少爺又不能區別對待,這一遭是躲不開的。不過夫人也不會吃虧受氣就是了,且看夫人的吧!”
萍葉心里舒服了,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期待。
不過,從長遠來看,夫人到底還是處境堪憂。
“世子待夫人……怪的很!那位表姑娘來得詭異,怕只怕趁著夫人不得空的功夫,動了什麼歪心思。”
“一個小妾雖也動搖不了夫人的地位,就怕世子總是這樣冷待夫人,萬一先有了親生庶子,夫人以后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