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低調,從未張揚過此事。
本來前些年派遣過來的都是女官,直到桓王過了十五歲還不肯娶妻,取香的人就變成了桓王。
他來得次數多了,郭娘子也就猜得到桓王出宮拿香的緣由了。
大約是皇上催婚,桓王還是不從,父子倆又吵了起來,皇后便趕緊找了個“拿香”的借口,打發兒子出宮。
郭娘子吩咐丫鬟:“去取二兩沉香、二兩老山檀、五兩熏肌香的香粉。”又和桓王說:“老身近來還按照古方,調制出兩種熏衣裳配飾的絕汗香和勝蘭衣香,不過量不多,王爺各帶一兩回去給娘娘試一試。”
齊令珩微笑頷首,雖然有禮有節,漆黑的眼眸卻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淡漠。
丫鬟包好了香粉,雙手奉過來,一直緊張地低著頭,都不敢窺探他半分。
身邊的貼身太監阿福,拿了香,道了謝。
齊令珩:“先生,我就先告辭了。”
郭娘子起身相送,一直走到她府邸的二門上,她就不便再出去。
齊令珩這時候才淡淡一笑,側身提問:“剛見先生的時候,見先生似乎面有憂容,是不是和今日過來拜訪先生的那位夫人有關?”
他解釋道:“一直為母后白拿先生的香,也未曾回報過先生,先生若有要求,但提無妨。”
“王爺見到藺……”
郭娘子及時打住,沒有透露藺云婉的身份,而是改口道:“勞王爺掛心,沒什麼要緊事。”
要和離的人到底是不是藺云婉,她還不知道。何況這是武定侯府的家務事,桓王怎麼適合去插手呢?
齊令珩很敏銳,郭娘子不過是提了一個“藺”字,他淡淡的語調,緩緩沉了下去,很嚴肅地問:“那位夫人……是已故藺太傅的女兒?”
教他的老師很多,但讓他記憶深刻的卻不多。
連帶著連藺太傅的女兒,他也有些印象。
眼看瞞不住了,郭娘子念及藺云婉的父親和桓王有師生之情,點了點頭,承認道:“是藺太傅的女兒,如今是武定侯世子夫人。”
齊令珩負手立在院墻下,緘默一瞬,腦海里閃出了一些久遠又模糊的畫面。
他也沒多說什麼,和郭娘子道了別就走了。
太監阿福追他追得費勁。
“王爺,您是回宮給皇后送香,還是回王府呢?”
齊令珩未答,良久才吩咐隨從們:“回王府。”
不止是藺云婉看到他,他也看到了藺云婉。
隔著花窗驚鴻一瞥,他雖沒立刻認出她的身份,卻有種強烈的故人之感,果然……是藺太傅的女兒。
天資絕色,卻梳著婦人發髻。
她已經嫁人了。
阿福又問:“王爺,香要今日就送進宮嗎?”
齊令珩道:“送。”
阿福又命人將香粉全都送到皇后的坤寧宮里。
皇后趙素素正頭疼,和身邊的宮女抱怨:“你說說,你說說!哪有弱冠了還不成親的王爺!”
建朝以來,是沒有。
可不還是因為皇上皇后縱的桓王這般任性麼?
宮女笑瞇瞇地安撫道:“老神仙不是說王爺的緣分還未到麼,等緣分到了,王妃也就有了,不光王妃有了,皇后的皇孫也有了。”
皇后臉色略好看了一些,輕哼著說:“他要是真讓本宮抱上了皇孫,本宮什麼都依著他!”
想想又覺得抱皇孫遙遙無期。
朝野內外非議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了,只怕皇上以后動怒的次數也會越來越多了。
往后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勸這父子倆!
拿香的借口不是永遠有效。
“娘娘,桓王府的人送香來了。”
皇后的香也快用完了,又聽說這回還有郭娘子新研制的香,就讓人立刻點上聞一聞。
蘭香襲人,聞了叫人心里平靜。
她這才口吻平和地吩咐宮女:“你去桓王府里問一問,他到底喜歡哪樣的!但凡他肯娶,不論什麼身份,只要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本宮和皇上都同意。”
齊令珩聽完宮女的話,并沒有給出答案,態度冷淡地打發她走。
宮女朝阿福看了一眼,拜托他幫幫忙。
阿福點點頭,待皇后身邊的宮女走了,才諂媚笑著問道:“王爺,滿京城您都挑遍了,一個貴女也看不上。奴婢斗膽問一句,您、您到底中意什麼模樣的姑娘?”
齊令珩怎麼會不知道阿福心里的那點小九九?
他并不是有意為難母后身邊的宮女,只是他確實對那些貴女都沒有想法。
父皇自從有了母后,便專寵他母后一人,他是父皇最后一個兒子,前面六個皇兄早他出生,天資卻不如他。
從小到大,沒有什麼他得不到的。
他也沒有敗過。
妻子,他的妻子,將來這個王朝最尊貴、母儀天下的女子,又不是隨便一個女人都行。
“會馴服男人的女人才有意思。”
說完這話,齊令珩如玉的容顏,露出深沉的笑容。
阿福盯著桓王雋美的臉愣神,我的個老天爺啊,皇上皇后甚至都不能說服您,這天底下還有誰能馴服您喲?
第7章 花紋
第七章
回了武定侯府,藺云婉沒有急著理事,而是拿出字帖,在窗前臨摹。
一寫就是三天。
萍葉進來幫她研墨,輕聲問道:“夫人,您都好久沒有像這樣練過字了,您這幾日一直在臨摹《竹枝帖》,是不是想親自教兩位少爺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