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們這樣的人家,不怕養個庸才,就怕養個紈绔出來禍害祖宗。
藺云婉繼續說:“兩個孩子都七歲上下,若已經被教壞了心思恐怕不好教養,最好是白紙一張。”便轉眸看向他們問道:“你們可曾上過學,讀過什麼書?”
陸長弓雖是陸家宗族里的孩子,卻是遠房一支,早沒落得厲害,父親養活他便是費勁,更沒有余錢供他讀書。
他羞赧地搖頭:“回夫人,沒有讀過書。”
輪到慶哥兒,陸老夫人心頭一緊,她的小重孫怎麼可能不讀書識字呢!
卻聽慶哥兒聲音嘹亮地說:“回夫人,我也沒讀過書。”
陸老夫人悄然松了口氣,不愧是她親重孫,還真是機靈。
藺云婉卻忽然挑了挑眉,吩咐身側的大丫鬟:“萍葉,去看看他們兩人的右手中指。”
“是,夫人。”
萍葉先是抓著陸長弓的手,兩只手都沒有長繭,只是掌心上有些亂紋罷了。
她又抓著慶哥兒的右手,將他右手的中指伸到眾人面前,已經開蒙三年的孩子,連字都會寫了,中指上有薄薄的繭子。那是讀書人才有的痕跡。
萍葉驚訝道:“夫人,他念過書!還會寫字!”
陸老夫人神色一變,差點脫口而出些什麼。
藺云婉看過去,堅定道:“老夫人,這孩子不誠實。不配當陸家的孩子。”
“這……”
陸老夫人勉力一笑:“我瞧倒是個機靈孩子,調教調教就是了。”
藺云婉卻不買賬,臉色頗有些冷沉。
衛氏眉頭一皺,也幫腔:“老夫人,這孩子才七歲,心眼子太……”
陸老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知道什麼!蠢貨!
就是怕衛氏嘴里守不住秘密,才沒敢在事成之前告訴她真相,竟還幫起外人來了。
衛氏雖不知緣故,還是老老實實閉上嘴,不參與爭執。
她一向是個沒主心骨的人,老夫人和兒媳婦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武定侯府的血脈不可能流落在外。
陸老夫人不容反駁地說:“兩個孩子我都喜歡。既然云婉你中意長弓多一些,姑且費些心,日后兩個孩子一起過繼了吧!”
“好。”
藺云婉居然答應得很干脆。
慶哥兒抬起眼,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藺云婉。
這以后就是他的嫡母了,他爹說過:“只有認了這個嫡母,咱們一家三口才能堂堂正正地在一起。 ”
他都牢牢記在了心里。
藺云婉冷淡的目光挪到那張稚嫩的臉上,嘴角甚至有一絲暢快的笑意。
這孩子她當然要養。
不過這一次,她再也不會逼他勤學苦讀,也不會送走他心愛的輕浮丫頭。
他不需要謹慎交友,不需要因為體弱而忌口。
從今以后,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第2章 冷落
第二章
“那慶哥兒不過是有幾分像世子罷了,品性一看就不端,老夫人真不該選他,如今多了這樣一個孩子,夫人以后可得不省心了——夫人,您怎麼知道慶哥兒右手因為寫字長了繭?”
她當然知道!
慶哥兒在鄉野長大,雖然跟著先生讀過書,學過寫字,開蒙時的根基卻打得虛浮。
等到科舉下場的時候,科考成績怎麼拿得出手?
她怕這孩子走不上文官之路。
他一進門,她便日日盯著守著,從寫字開始親自糾正,莫說他右手中指上的繭,便是他如何握筆、起筆,她都一清二楚。
這件事,竟然也成了他恨她的理由之一。
可笑的是,他卻從來不提,是誰夜以繼日陪著他,寒窗苦讀十年考上功名。
藺云婉垂眸,淡淡地道:“我并不知道,只是隨口一試罷了。”
“這樣啊……夫人還是英明呢!”
萍葉得意地笑了笑。
藺云婉坐在銅鏡前打量自己。
前世她病入膏肓,形容枯槁,早就看不出半點顏色,她都快忘了自己長什麼模樣。
現在的她,和前世臨死前的她相比,果真是天壤之別。
萍葉走過來,開心地說:“夫人的美貌在閨中時候就出了名,到侯府來的這七年一點都沒消減,夫人別擔心,等世子回到侯府,不出半年就……”
藺云婉不禁笑了:“就怎麼樣?”
她還記得當年新婚那晚,陸爭流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娶你非我本意”,之后便是七年的冷落。
這才寒了她的心,斷絕了她婚后夫妻恩愛、共育子嗣的希望。
要不然她前世也不會年紀輕輕就答應過繼別人的兒子。
萍葉撿起象牙梳子,接不上話。
“替我除了釵環,我想睡一會兒。”
藺云婉十分云淡風輕。
萍葉道:“夫人您又困了嗎?”
夫人一嫁入武定侯府就開始逐步掌家,雖有老夫人在后面把持大局,但大小瑣事,下面的管事媽媽們,全都是先來回了她。這會兒正該要見下人的時候,夫人七年無一日遲到早退。
這幾日卻稀奇,常常回了垂絲堂就想睡覺。
卻見藺云婉很困倦的模樣,心里很是心疼,便服侍著她歇息去了。
藺云婉閉眸躺在床上,緩緩入睡。
前一世掌家的二十年,她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臨終前的一段時間,也因病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重活過來,很想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