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就從心里冒出一股厭惡來,不是厭惡榮信公主,大約厭惡的是榮信公主骨子里流動的傅家人的血,讓他們在某些方面到底有些殊途同歸的東西。榮信公主道:“你可知欺騙皇室是什麼罪名?”
“欺君之罪。”沈妙答。
“通敵叛國,欺君之罪,這八個字就足以令你們沈家滿門抄斬,連誅九族。當初沈萬的事情想來你也看到。你可知你現在說的是什麼話,你對本宮說的又是什麼謊?”
沈妙道:“臣女什麼也沒說。”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麼?”榮信公主的聲音透著刻骨的冷意:“本宮若想要你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若你今日的回答不能令本宮滿意,本宮只要向皇兄稍稍那麼一提,等待你們沈家的,將是滅頂之災。你要為了你一個人的任性,而讓你的父母兄長都賠上性命麼?”
沈妙沉默不語。
榮信公主慢慢道:“現在來告訴本宮,睿王就是戰死的謝景行,是嗎?”
“不是。”堅定的兩個字,未曾有一份動搖的從沈妙的嘴里吐出來。仿佛之前那些可怕的威脅都是煙云,未曾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
“沈妙!”榮信公主憤怒了:“本宮會讓沈家獲罪!”
“凡事要講究證據。”
“只要本宮愿意,不需要證據也能治你的罪!”
沈妙心中幾乎要冷笑起來,傅家人就是這樣,就是這麼強勢霸道。哪怕是看上去最為公正不阿的榮信公主,在面對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時,也會要不猶豫的以皇權霸權欺凌。
人都是復雜的,人性都是自私的。
“本公主再問你一次,睿王是不是謝景行?”
“不是。”
榮信公主幾乎要出離憤怒了,平日里她欣賞沈妙的處變不驚沉穩淡定,當這份沉穩淡定對付的是她的時候,榮信公主覺得自己面對的仿佛是一顆銅打的豌豆,怎麼也找不出破綻。尋常姑娘家恐嚇幾句就怕了,可是沈妙她不怕!
“來人!”榮信公主面色一沉:“把沈妙給我……”
她的話還沒說完,剩下的話語就被咽進了喉嚨。
自窗外躍進一個紫色的身影,他是從后窗躍進來的,后院無人守候,因此也無人瞧見他。那人一身暗紫錦衣,袍角處金線繡著的卻是榮信公主最熟悉不過的圖案。
他進屋后,卻是不緊不慢的瞧了一眼,踱著步,悠然的走到沈妙面前。仿佛是在自家府邸一般自然,又在榮信公主面前站定。這才懶洋洋的,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她膽子小,容姨別嚇著她。”
榮信公主在瞧見這人之后便一直噤聲,呆呆的立在原地,待聽到這一聲“容姨”的時候,卻是伸手指著對方,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這算不得多寬敞的屋里,燈火搖曳微微晃動,那人把玩著拇指上的扳指,帶著半塊銀質的面具,面具泛著冰冷的光,露出微帶笑意的紅唇,可是卻一點兒沒有讓人覺得溫暖。
沈妙不可置信的盯著謝景行,她萬萬沒想到謝景行既然敢在這時候出現,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公主府,榮信公主的面前!要知道謝景行兩年前已經死在了北疆的戰場之上,若是謝景行再次出現,在明齊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且不提,可若是再加上睿王的身份,探子、奸細、細作……各種各樣的罵名是少不了的。
他怎麼敢?
榮信公主顫巍巍的指著他,問:“你叫本宮什麼?”
屋中的紫衣青年身材挺拔修長,慢慢的伸手撫上自己的面具。
面具被他拿了下來,讓人得以看清楚他出色的五官。
無雙美貌、艷骨青松。
那一雙漂亮的,總是含著些許光芒的桃花眼盡是笑意風流,可他唇邊的笑容卻又帶著淡淡的嘲諷。于是風流之色就被掩蓋了,慢慢的顯出了幾分冷漠的,驕傲的鋒芒來。
一個陌生的謝景行,一個和那招搖炫目的俊美少年截然不同的年輕男人,可是身上還隱隱約約能看得出少年時候驕狂的影子。只是如今那驕狂被慢慢的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非誠危險的,可怕的鋒芒。
他將面具戴了回去,卻是漫不經心的,有些懶散的開口,道:“別來無恙,容姨。”
榮信公主怔了很久,似乎才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她看著謝景行,以一種陌生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語氣不明道:“本宮該叫你睿王還是……謝景行?”
那話里的疏離和防備讓沈妙都忍不住大吃一驚。
她也曾想過若是謝景行和榮信公主真的撞見了會是什麼樣的一番情景,可卻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樣。從前的親情都是騙局和笑話,可是榮信公主這短短一瞬家,就表現出來的敵意也實在令人詫異。
謝景行道:“公主隨意就好。”
“藥引是你送的嗎?”榮信公主問。
謝景行但笑不語。
榮信公主也笑:“睿王的東西,本宮也不敢白白收了。想來這些藥材價格也不低,回頭本宮會讓人將銀子送到睿王府上去。
多謝睿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