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接下來的時間,任憑皇后說的如何委婉,或是嚴厲或是溫和,沈妙都是一副謙卑惶恐的模樣,而正是這一副模樣,嘴巴卻緊的很,一句松口的話也撬不出來。到最后,皇后都帶了幾分火氣,十分不悅的讓沈妙回去,只想著此事從沈妙這頭是走不通的,還得同文惠帝再細細商量一下新的辦法。
因著皇后讓沈妙走的時候,最后對沈妙的態度已經是十分不滿了,連帶著坤寧宮的宮女對沈妙也不怎麼在意,就將沈妙交給外頭一個路過的小太監,讓小太監將沈妙送出宮去。
小太監自然是應了。
小太監帶著沈妙往宮外走,拐過幾個彎兒,深宮之中宮殿眾多,除了一些后妃生活的偏殿,更多的卻是太監宮女們住的小屋。這小太監帶著沈妙走的盡是僻靜之處,在繞過一處花園,幾乎面對的是一處廢棄的荒園時,沈妙停下腳步,道:“這不是出宮的方向,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她的手不動聲色的按住袖中手腕的鐲子上,沒有人比她更熟悉明齊的宮殿,她知道從哪個方向逃走更有利。
那小太監一愣,隨即低聲道:“裴先生想見姑娘。”
裴瑯?沈妙微微皺了皺眉。
思忖片刻,沈妙還是跟著小太監往前走。裴瑯已經許久未曾與她通過書信了,沈妙還以為裴瑯被傅修儀發現端倪。但是派莫擎過去打聽,似乎又在定王府見過裴瑯,似乎是安然無恙的模樣。若是傅修儀懷疑裴瑯,定然不會讓裴瑯獲得如此瀟灑。
裴瑯找她的話,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世上之事,多有巧合。沈妙不曉得的是,皇家有意為她指婚一事,牽連了一眾人。沈信羅雪雁和沈丘固然是親人,馬不停蹄的為之奔走,一些其他人卻也前赴后繼的奔了進來。譬如羅凌能夠抒發的真心,蘇明楓陰差陽錯的求娶,馮子賢義字當頭的施以援手。
人世間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那些聯系如同蜘蛛吐出的晶瑩絲線,在各自的位置安好,有一日縱橫交錯,便形成了一張細細密密的網結,構成了這世上最令人詫異的、無法置信的巧合。
榮信公主進宮了。
她的身子不是很好,近幾年來越發的消瘦。一年到頭進宮的日子寥寥可數,今日看著卻有幾分急切。宮女要去通報,榮信公主擺了擺手,就道:“本宮沒帶帖子,有要事要與皇兄商量,不必通報了。”
宮門口的守衛哪里敢攔,雖然榮信公主如今不怎麼露面,當初到底也是先皇寵愛的女兒,性情又剛硬。沒得惹惱了她日后沒有好果子吃,當即就放行了行。
宮女要為榮信公主尋轎子,被榮信公主拒絕了,榮信公主道:“走小道,轎子反倒不方便。你們攙著本宮,本宮慢慢走。”
榮信公主心里也是焦急的,她不問朝中事,每日又閉在自己的公主府中,要不是偶然經過庭院聽見下人們談起沈妙的事,都不知道皇家有意要將沈妙嫁給太子。且不說因為謝景行,榮信公主也要保下沈妙。榮信公主自己也是對沈妙極為欣賞,身為皇室中人,榮信公主深知女人嫁進來,表面上瞧著風光,未必就是真的開懷。
況且沈妙也不是一個熱衷富貴榮華的女子,于是這些對她來說更沒有必要。真的嫁入東宮,沈妙一輩子都不會快活。
榮信公主趕著要去找文惠帝,希望能改變自己這個皇兄的想法。便抄了一條近道小路走。
沈妙到了一處偏僻的亭子。
這亭子掩映在樹林中背靠著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中有幾處屋子,倒是方便躲藏。裴瑯就從那屋子中走了出來。
小太監在外頭替他們二人把風。沈妙對裴瑯點頭算是行過禮,就問:“裴先生有什麼要緊事在這里談?”
“定王把府邸封住了,沒辦法給你傳信。”裴瑯道:“太子娶你入門的主意,是定王提出來的。”
沈妙挑眉,裴瑯見她并不驚訝的模樣,就問:“你知道了?”
“猜到了是他的手筆。”沈妙淡淡道:“太子的腦子,無緣無故怎麼會想起我來。”
裴瑯有些疑惑沈妙這話的語氣,倒像是對太子和傅修儀極為熟悉的樣子。可是沈妙一個閨閣女兒,平日里根本就沒有和皇子們打交道的機會,如何又會了解皇子的個性。只怕沈信都不見得有沈妙這般熟悉。
這一處荒園曾經鬧過鬼,平日里幾乎是沒有人來的。因此裴瑯也不擔心有人路過。他皺眉道:“成親的事,你打算如何?”
沈妙有些意外,裴瑯一向是個只會分析利弊而不會帶上個人情感的人,難得問她親事,畢竟她怎麼看這樁親事,于大局來說是無關緊要的。
沈妙道:“順其自然。”
“你不能嫁給太子。”裴瑯道。
“嫁不嫁不重要。”沈妙最討厭的就是裴瑯一副篤定的模樣,似乎將所有的事情都把握在手中,因此他看不到旁人的掙扎,只會以自己認為是“對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