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瑯走到傅修儀下首位置,瞧著沈萬喝過茶留下來的茶盞,道:“殿下打算啟用沈萬了?”
傅修儀看向裴瑯:“先生以為沈萬如何?”
裴瑯搖了搖頭:“雖隱忍亦有手段,可狠勁不足,家事混亂,若是啟用,日后難免招惹麻煩,小用即可,不堪大用。”
傅修儀笑起來,看向裴瑯的目光充滿欣賞,道:“先生與我想的一樣。”說罷又嘆了口氣,道:“自從謝家兄弟死了之后,有些事情也不好交代旁人去辦。謝家兄弟養好了本也是個有用的子,如今卻被人全毀了。雖然不是重要棋子,卻也到底添了麻煩。”
裴瑯皺了皺眉:“殿下是不打算重用沈萬?”
“墻頭草。”傅修儀笑的有些虛浮:“從前能搖擺不定,如今情勢所逼才投奔于我,這等心志不定之人,我可不敢用。不過是要他做些小事而已。”
裴瑯又道:“讓沈萬想法子撮合四皇子與沈妙,殿下以為可行?”
“可不可行不知道。只是此事既然是沈萬唯一的機會,他必然會不顧一切代價促成。沈家功高,周王獨大,如今也到了足夠的地步,再不出手,只怕真的就來不及了。”
裴瑯不再說話了。卻見傅修儀突然道:“若是我娶了沈妙,先生以為如何?”
裴瑯心中狠狠一跳,面上卻仍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分析道:“只怕不善,會引來陛下猜疑,也會讓其余皇子心生忌憚。”
傅修儀點了點頭,神情竟是有幾分惋惜,話語中分不清是何語氣,道:“可惜了。”
裴瑯不明白傅修儀究竟在可惜什麼,于情之上,傅修儀對沈妙似乎并未有什麼別的情愫。
若是有,當初在沈妙追他追的滿定京都知道的時候也不會如此冷淡了,若是那時候傅修儀有半分袒護沈妙的做法,當初的流言就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那傅修儀究竟是在可惜什麼?可惜沈家的兵權無緣收到手中?
裴瑯不知道這個答案究竟是什麼,傅修儀離開后,他也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眼見著再無一人的時候,才開始提筆寫信。
……
今夜的睿王府很是有幾分肅殺。
下人們俱是一派凝重的神情,各個大氣也不敢出。今兒個睿王殿下回來的時候神情十分冷漠,跟在他身邊的高陽和季羽書二人也是難得罕見的面色肅然,而鐵衣和南旗帶著一個侍衛打扮模樣的人,一同與睿王進了屋。
便是個人的書房亦是修繕的十分寬敞,加上一些富麗堂皇的擺設,倒不像是書房了,有些宮殿一隅之感。那正座上坐著一人,正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的扳指。他身著暗紫色繡金的華麗衣袍,衣裳慢慢的鋪了寬大的座椅,仿佛一道紫色流云自天邊流瀉下來。
跪在地上的人匍匐著身子,只看得到面前的靴子,青黑色的鹿皮靴,走線也是最工整的,細細密密的縫的紋絲不動,那絲線似乎也是滾銀邊。而只是一只靴子,似乎也能窺見這主人囂張又華貴的氣度。
謝景行一只腳榻上軟榻,半倚在座中,垂眸看向底下人。他的眉眼英俊的不像話,微笑的時候風流溢的滿園春色擋也擋不住,然而冷起臉來的時候,卻是讓人看一眼都覺得膽寒。
那漂亮的桃花眼中仿佛春水都在瞬間變成了高山之巔的冰泉,他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說吧,主子是誰?”
那人咬著牙不言。
高陽和季羽書亦是皺緊眉頭。
謝景行懶洋洋一笑,道:“不說也行,扔到塔牢。”他忽而彎腰,湊近那侍衛,壓低聲音道:“反正我也知道是誰。”
侍衛面色不動,身上亦是傷痕累累,顯然在這之前已經受了不少折磨,謝景行微微一笑,只是笑意卻并未到底眼底,道:“收了他的令牌。”
季羽書和高陽同時一愣,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侍衛。
侍衛一怔,隨即面上閃過一絲掙扎之色。一句令牌,顯然謝景行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誰都知道大涼的睿王心狠手辣行事又肆無忌憚,而塔牢更是聽著便讓人膽寒的存在。饒是他也會心中顫抖。
侍衛心一橫,索性跪下來朝著謝景行磕了幾個頭,道:“殿下開恩!”
謝景行掃了對方一眼,嗤笑道:“皇兄派來的人就是這個德行,”他的語氣中帶著深深地嘲諷:“還以為骨頭有多硬,沒意思。”
季羽書忍不住開口道:“陛下要你對沈五小姐做什麼?”
這人是在沈宅門口捉到的。也虧得謝景行整日派自己人盯緊沈宅免得又意外發生,此人武功極為高強,又頗為警覺,謝景行的人蹲著守了好幾日才逮著他。現在想來倒也不足為奇了,畢竟是永樂帝身邊的密探,若是這點本事都沒有,那大涼皇室才岌岌可危。
那侍衛本想說什麼,卻對上謝景行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得覺得脊背發寒,要知道整個涼朝皇室,這位總是掛著漫不經心笑意,慵懶又俊美的睿王才是最不好惹的一個。
兩年前他回大涼,朝中多少勢力在其中暗暗博弈,卻被謝淵一一擺平,那些個和他作對的大臣,也被鏟除的連根都沒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