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眼下屋里就只有他們二人,便是影射也不知道在影射誰,沈妙只道自己是多心,干脆順著他的話說:“睿王殿下自然神通廣大。”
“也有比不上人的地方。”謝景行懶洋洋道:“苦肉計不會。”
沈妙:“你說什麼?”
“罷了。”謝景行站起身,走到沈妙面前。他個子極高,這麼與沈妙并肩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也有迫人壓力。平日里他同沈妙說話的時候或是漫不經心,或是風流輕佻,便將那壓力沖淡了些,今日卻不知怎麼的,不曉得是不是沈妙的錯覺,總覺得謝景行的目光都比往日銳利的多。
“你想我怎麼處置明安?”他湊近沈妙,在沈妙耳邊低聲問。
沈妙下意識的后退一步,肩膀卻被謝景行按住了,他神情有些奇怪,仿佛在忍耐著什麼似的。驀地又松開手,轉身冷道:“你如何想的?”
“為何問我?”沈妙道:“你不是已經有了主意?”謝景行都將謝長朝的尸體帶走了,沈妙以為謝景行自然是心中早已想好下一步如何做,怎地現在還來問她?
“這取決于你。”謝景行沒有回頭。
“如果睿王出手,能做到幾成?”沈妙心里飛快盤算著:“我是說,如果你殺了明安公主,能不能保證不被人抓到把柄?”
謝景行頓了頓,轉過身來盯著沈妙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他道:“沈家丫頭,你未免太會做生意了。”
沈妙微微一愣,謝景行很久未曾叫過她“沈家丫頭”,眼下一叫出口,卻讓沈妙恍惚還是兩年前她與謝景行初遇不久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二人彼此忌憚棋逢對手,互相提防還以為一輩子都會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也不過兩年時間,便也能坐在一起心平氣和的討論殺人滅口的勾當。
人生果然是曲折離奇。
見沈妙發愣,謝景行又道:“你要殺了她?”
沈妙回過神,道:“她與謝家兄弟二人合謀擄我,企圖將我賣到窯子里去,為我準備的亦是一條生不如死的道路。還暗中謀害我大哥,我不是圣人,更不會以德報怨,只要她了一條命,比起她對我做的那些,已經很仁慈了。”
“心狠手辣的丫頭。”謝景行不甚在意的一笑,仿佛并未覺得沈妙說要殺了一國公主有多麼的不可思議,他好整以暇的抱胸看著沈妙,道:“不過,我為何要這麼做?”
沈妙:“……”
一直聽說女子來葵水的時候,性格便會有些喜怒無常,如今沈妙不禁要懷疑,莫非男子也會來葵水。不然的話為何謝景行今日便是這樣喜怒無常,讓人完全摸不清頭腦?前些日子謝景行試圖將沈妙和他綁在一處,便處處主動出頭,眼下讓他出頭了,謝景行反而端起架子。便是朝廷中那些滑不溜秋,宦海沉浮多年的老臣,亦沒有眼前青年這般讓人心中煩躁。
她道:“你不是都將我歸于你的盟友了麼?替盟友出頭,不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沈妙算是看出來了,謝景行就是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裴瑯曾經教過傅修宜馭下之術,若是有脾性古怪的臣子,他不要臉,你比他更不要臉。索性就拿謝景行自己的話堵他。
謝景行噎了一下,瞧著沈妙,目光微動,低聲道:“話雖如此,不過不僅救了你,替你惹了人命官司,如今還要幫你去行刺一國公主。盟友都是互利的,你什麼都不做。
讓人無條件幫忙的是夫妻,我看你不是將我當盟友,是當夫君吧。”
沈妙氣急,冷笑道:“睿王殿下金尊玉貴,不愿意便罷了,我也不會強求的。明安公主之事,我自己想辦法就好。”
“想什麼辦法?”謝景行淡淡道:“向你的表哥求救麼?”
沈妙:“這和凌表哥有什麼關系?”
謝景行道:“你著急干什麼,我沒說不答應。既是盟友,又不是什麼難事,本王順手一把就行了。不過你也得替本王做點什麼?”
沈妙怒視著他。
“嘖,一時想不起來。”謝景行挑眉,嘆息道:“就替本王先做兩籃糕點,本王行刺途中,怕會餓。”
沈妙:“……”
一直到謝景行離開后,沈妙才坐回榻上,這會子倒是睡意全無。她也不曉得謝景行會用什麼法子去“行刺”明安公主,不過心中卻意外的放心。想來謝景行手眼通天,連換了個身份瞞天過海就敢在文惠帝眼皮子底下大搖大擺的晃蕩,至于取個公主的性命,看他說的那般瀟灑,應當也是手到擒來的事吧。
不過……謝景行今日,真的想是心情很不好啊。沈妙一邊將榻上的杯子撤出來一邊想著。都氣的有些喜怒無常了。
……。
明齊都城定京在連續出了幾日日頭之后,又開始下雪,貴夫人小姐們都嬌貴,雪天路滑,都不愿意出門了,若是出門,定也是捂得嚴嚴實實,還得手揣幾個暖爐,省的著了風寒。萬禮湖中湖水都結了冰,便是有垂釣的人,也得在冰上鑿個洞方能垂釣,仿佛一夜之間,樹上便掛滿了亮晶晶的冰條。若是有夜里在門檻上潑了水的,那第二日起來不消說了,定是結滿一層冰,走起路來摔個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