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人安置在羅雪雁未出閣之前的院子里,倒是住得下的。讓下人去收拾屋子的時候,眾人就在大廳中說話。
過了最初的熱鬧勁兒,說的便是正事了。羅家和沈家不同,沈家在定京城的時候,因為沈貴和沈萬走的是文官路子,和沈信走的路不同,自然不會在朝事上有所商議。加之本就不是血親,隔了一層肚皮,這些個私密的事情更是不會拿出來說。羅家就不同了,都是一家人,不僅羅連營和羅連臺可以聽,羅凌幾個小輩也都可以聽,甚至女眷們都可以聽。沈信一家來了后,自然也是要聽一聽的。
“雁兒,你們這次回小春城,日后有什麼打算?”羅隋問。
沈信是因為被奪了虎符退守小春城的事情,之前就修書過來告知。只是那時候離得太遠不好相商,如今近在眼前,總歸是要問一問的。
羅雪雁笑了笑,道:“爹怎麼這樣問,既然是來了小春城,自然就是在這里好好安穩的過下去。”重振羅家軍的事情,羅雪雁和沈信還不知道應該怎麼告訴羅隋,以羅隋這種古板的性子,想來也是需要磨一磨的。
“三妹,”卻是羅連營開了口,他看了一眼沈信,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可沈家軍就這麼被收了……。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他們是武將,更能明白軍隊對武將的意義。沈信戎馬倥傯了這麼多年,忽然要他做一個閑散的平凡人談何容易,換了他們自己,怕也是義憤難平。
沈信拱了拱手,道:“大哥,與其埋怨,不如順其自然。小春城也挺好的,我也想在雪雁生活過的地方過些日子。
”
聞言,羅隋倒是多看了沈信幾眼,面上嚴肅的神情也緩和了幾分,道:“難得你如今改了性子。”
沈信是個什麼風風火火直來直去的性子眾人都清楚,如今說出這麼一番平和的話,的確是出乎人的意料。
沈妙看著神情各異的羅家人,忽然開口問:“祖父,聽聞小春城邊防有突厥人?”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一片寂靜。
片刻后,馬氏反應過來,她性子爽快,笑道:“嬌嬌不用怕,那些突厥人都在城外,不敢進來,便是進來,咱們羅家的兵也能將他們打跑。這麼多年都安穩無事,不足為懼。”
沈丘也以為沈妙是害怕了,輕聲安慰道:“舅娘說的不錯,嬌嬌不用怕。”
沈妙垂下眸,小春城是邊陲小地,邊陲之地,自來就有游牧民族侵擾。東邊突厥就是一支,這些突厥人身強力壯,馬匹又精悍,作戰起來卻是非常勇猛的。若是真刀真槍的干起來,吃虧的說不定還是明齊這邊。只是因為小春城易守難攻,加之羅家的威名再立,這些突厥人到底不敢進前,只敢在邊陲小小騷擾一番。每年八月到十月,突厥生活的草原干旱,突厥人都會進小春城搶東西。這些小打小鬧,趕跑就是了。百姓們習慣如此,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沈妙卻記得,就是這一年,小春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她點頭,狀若無意的開口:“羅家軍也和爹的沈家軍一樣勇猛麼,既然如此,倘若突厥人攻入城中,怕也是能抵擋的。”
羅隋的面色一僵,羅連營和羅連臺的神情也不大好看,甚至稱得上有幾分尷尬了。
當沒有對手,羅家應付不起這麼一筆巨大的兵馬銀兩開支,加上定京城的文惠帝根本就是甩手不管小春城這頭,這麼些年,羅家軍跟散了也沒什麼兩樣。將士們回家種地的種地做生意的做生意,留下的羅家軍,也不過是些混銀子花的散戶。除了每年在邊陲地小小的威懾一下突厥人,基本上是啥事兒也不用干。用羅家軍和沈家軍比,簡直就是明晃晃的在打羅家人的臉。
羅颯當即就翻臉了,看向沈妙火氣頗重的道:“你什麼意思?”
羅凌連忙扯了他一把,看向沈妙溫和道:“二弟言重了,表妹不要和二弟一般見識。”
“定京城來的就是不一樣啊。”羅潭撇了撇嘴:“咱們在這里住了這麼多年都相安無事,表妹一來就怕這怕那的,放心吧,突厥是不會進城的,都這麼多年了……”
沈妙微微一笑:“若是進城了又如何?”
羅潭沒想到沈妙會反駁,忍不住一愣。
高座上的羅隋卻沒有發話,羅家人教育年輕后代都是這般,讓他們自己爭,自己論,有些東西,自己摸索方能得出更多的東西。而長輩們只是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沈妙方才的話有些意思,羅隋不開口,羅連營幾人也不好開口,便只能瞧著小輩們自己說。
“怎麼可能進城?”羅潭氣急敗壞道:“那些突厥人要的只是些糧食和工具,十月一過,干旱解了,他們自然不會再亂來。進了城后還要打仗,哪里有那般容易?”
沈妙神色不動,淡淡道:“十幾年都只要糧食和工具,不覺得也太容易滿足了麼?”
眾人一愣。
羅千年紀和沈妙相仿,他好奇的問:“小表妹,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