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妙順勢環住他的腰,讓自己站的穩些,卻不覺自己這個動作出來,后者的身子便是僵了僵。
片刻后,“嗤”的一聲,火苗竄起,那人也不知從哪里尋了個火折子,將屋中的油燈點起了。
農戶家的窗戶都是木雕的,那是實打實的木雕,連層白紙都不糊,屋里點燈,外頭也是看不到的。是以院子里的幾人都沒發覺屋里的異常。
燈光模糊下,倒是將對方的眉眼看清楚了。雪白狐裘,深紅錦衣,唇紅齒白,一雙漆黑眼眸燦若桃花,錦衣夜行亦有秀骨風姿,不是謝景行又是誰?
沈妙一愣,道:“謝景行?”她說這話的時候,身子沉沉,不小心又往謝景行身上靠了靠,幾乎是抱在謝景行身上。
謝景行眉頭一皺:“這麼大的酒氣,你喝了多少?”他打量了一下沈妙,有些嫌棄的開口:“好心送你一程,誰知道見了個醉鬼。”
“你才醉。”沈妙立刻反駁。
“行了,認識我還跟我還嘴,看來沒醉。”謝景行一邊說,一邊將沈妙扶到榻上。又將油燈拿近了些。
明明暗暗的燈火下,沈妙穿著素白色的中衣,披散著頭發,懵懵懂懂看過來,和平日里精明沉穩的模樣判若兩人,倒真的有幾分楚楚可憐的小姑娘模樣。謝景行想了一下,終是沒忍住,狠狠擰了一把她的臉。
沈妙氣鼓鼓的怒視著他。
難得見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謝景行覺得有趣,只想著沈妙如今是喝醉了,俗話說酒后吐真言,說不定能問出些什麼,就道:“我是誰?”
“謝景行。”沈妙飛快的答。
“知道謝景行是什麼人?”
沈妙盯著他,慢慢皺起眉,遲遲不開口。謝景行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心說這丫頭莫非是在心里罵他。誰知道沈妙突然一笑,道:“是個精彩絕艷的人物!”
謝景行:“……。”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沈妙,問:“你是不是在裝醉?”
“謝家小侯爺,少年英才,千古人物,英年……。”后面的話卻是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是記不住的模樣。
謝景行起先還有些懷疑,后頭瞧著沈妙不像是裝出來的模樣,倒是有些奇怪,挑眉道:“沒想到在你心中,倒是對我這麼滿意。”他湊近些,調侃道:“莫不是心儀我?”
沈妙伸手將他的腦袋推開。
謝景行有些無語。若是平日里,調戲沈妙決計是很有趣的。可是如今沈妙醉的連對他“千古人物”的評價都出來了,現在調侃起來,也覺得十分無趣。他道:“本想見你最后一面,醉成這樣,算了,就此別過。”說著就要走,誰知道只聽“撲通”一聲,沈妙卻是從榻上再次跌到了地上。
謝景行先是想將沈妙扶起來,隨即卻又住了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一邊,看著沈妙在地上掙扎,欣賞了一會兒,才道:“真該讓你自己看看現在這副模樣。”
沈妙喝了酒頭暈暈乎乎的,身子又軟,哪里站的起來,在地上撲騰了許久都未果,謝景行終是看不下去,大發慈悲的再次將她扶起來,才坐到榻上。就聽到沈妙道:“李公公,本宮想去看煙花。”
靜寂的夜中,沈妙的這句話便分外清晰。
李公公,本宮想去看煙花。
屋中燒著的炭火似乎都凝固了。
謝景行原本翹著的唇角慢慢的放了下來,一雙桃花眼也不再盈滿風流笑意,他微微蹲下身,視線與坐在榻上的沈妙齊平,本是溫柔的動作,眼中卻冷意漸生。
他說:“你說什麼?”
沈妙睜著眼睛看他,融融燈火下,她的眼睛越發清澈,而在清澈的雙眸中,沾染上的星點醉意,便令青澀的姑娘陡然間多了幾分婦人才有的風情。她嬌嬌的,高傲的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搭在某個宮人的手上般,命令道:“李公公,本宮要看煙花,你去將太子和公主和叫來。”
太子?公主?
謝景行緊緊盯著面前的沈妙。他眉目英挺如畫,笑的時候如春花秋月動人,不笑的時候,卻是危險的如寂寂深淵,多看一眼都覺得被嘲諷。他看著沈妙,看著看著,突然輕笑起來。
只是雖然帶笑,眼眸中卻是一點笑意也無,他輕輕勾起沈妙下巴,這十足登徒子的動作被他做來,也優雅天成,溫柔的仿佛讓人溺死在漆黑明眸中。
他問:“沈妙,你想當皇后嗎?”
沈妙眨眼看著他,道:“那本來就是我的。”
“你的?”
“本宮的。”
謝景行緩緩收緊雙指,沈妙被他握著的下巴吃痛,不滿的皺眉。
“小丫頭,這麼小就有野心做皇后了。”他語氣不明,眼神卻危險:“有野心的女人最美,不過……你還不是女人。”
沈妙也看著他。盈盈月色,雪影清輝,梅花搖曳,對影二人,本該是花好月圓的風月場面,危險和曖昧的氣氛卻鋪天蓋地,夾雜的還有試探和危機。
她像是個被嬌養著長大的姑娘,若是尋常女兒家,再大些便無非是操心嫁個好夫婿。可她一步一步隱忍籌謀,在背后算計天下,雖然已經猜到有野心不假,可是酒后吐真言,真正聽到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意外。
那小姑娘滿身荊棘,從草包到執棋人,從矚目的將軍嫡女到失勢千金,似乎從來沒變過的,就是這看著溫順卻如獸般兇猛的眼神,就是這滿身的貴氣和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