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雪雁本想說什麼,瞧見沈信的神情時卻猝然住嘴。她跟了沈信這麼多年,沈信自然都是自信飛揚的,何曾見過如此沉重的模樣。本該是萬民敬仰的英雄,卻要被剝奪兵權固守在邊陲小地,沒人比沈信此刻更憋屈了。她便第一次柔順了臉色,攙著沈信道:“好。”
倒是沈丘落在后面,看著沈妙欲言又止,最后終是忍不住道:“妹妹,你……是想要爹造反麼?”
沈丘在沈家人中,是最清晰沈妙骨子里的戾氣的。豫親王垂涎她,她就讓豫親王府一個活口不留,荊家人算計她,如今落得死無全尸的下場。皇帝奪了沈家的虎符,沈妙這看似退步的行為,真的僅僅是為了自保嗎?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沈妙淡笑:“沈家自來忠君愛國,那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大哥還是別多想了,若是隔墻有耳被人聽到,只怕你我都有麻煩。”
沈丘頓了頓,才道:“那樣最好,妹妹……不要做傻事。”他這才轉身走出屋門。
沈妙慢慢的在位置上坐了下來。
造反,她是很想,不過,如何不留惡名的造反,也是一件大事。當務之急,自然是避禍。可是等歸來之時,也定會給傅家人送上一份大禮。
只盼傅家人能吃得下。
……
沈信被奪了兵權的事情在定京城才熱鬧了一日,第二日便又被新的傳言覆蓋。明齊每日都在發生新奇事兒,這樣的場面也不新鮮。不過第二日流傳在市井中,大街小巷談論的,還是沈信的事兒。
聽說威武大將軍沈信在被奪了虎符的第二日,早朝時候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兒遞了一封折子給文惠帝,提出要帶著剩余的前部和零散的沈家侍衛退守小春城。
曾經赫赫威名的大將軍卻要去守一個邊陲小地,別人尚且都覺得不可思議,想來沈信自己更是覺得憋屈。覺得憋屈卻要主動上書,分明就是對文惠帝之前的懲罰不滿,賭氣做的決定嘛。
酒樓里說書人將此事講的是頭頭是道,說文惠帝在金鑾殿上當場就變了臉色,將那折子扔到了沈信臉上,不曾想沈信卻還是冥頑不靈,固執的要求退守小春城。皇帝是會容你賭氣的人?便是從前有再大的功勛也是白搭,你不是要退守邊陲小地嗎?好,好得很,那你就去守!
于是威武大將軍明日即將離京前往小春城的消息整個定京城都知道了。
酒樓里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此事,有人覺得沈信做得對的,威武大將軍成了光桿司令,留在定京也憋屈,還不如走的遠遠的,省的多看生厭。有的人卻是覺得沈信被捧得太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欺君罔上在先,僥幸保了一條命,竟然還敢跟文惠帝甩臉子看,若非文惠帝心地仁慈,換了別的君主,只怕早就下了更重的責罰。
快活樓中,季羽書托著下巴,看向高陽:“你說這沈信究竟是什麼意思呢?甩下定京城這攤的沈家軍不管了?”
“若是如此,倒還真有幾分魄力,并非只知道魯莽行事的武夫。”高陽嘆道:“急流勇退,也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喝了口茶,高陽才對一邊沉默的謝景行道:“你怎麼不說話?”
謝景行被打斷,回過神瞧了他們二人一眼,道:“沈家動作太快。”
“快?”季羽書有些不解。
謝景行把玩著手中的茶杯,唇角泛起淡淡笑容。給沈妙指了條路,本想是讓沈家有退路,不過倒沒想到這一次沈家的手腳竟然如此之快。昨日才被剝了虎符,今日就上朝請折子退守。沈信是一個求穩的人,能讓沈信在如此短暫的時間里做出這種選擇,定然是沈妙與他說了什麼。
文惠帝讓沈信收拾行李明日就離京,表面上是給沈信難堪,殊不知自己的心思卻是被沈家一個小丫頭料的滴水不漏。若是知道,也不知是心中是何滋味。謝景行有一種感覺,明齊這盤棋中,沈妙或許會占著一個舉重若輕的位置。只是……對于即將離京的他來說,這并沒有什麼意義。
“羽書隨我一起離京。”他道:“高陽,接下來交給你了。”
季羽書摸了摸鼻子,顯出幾分興奮來:“好,謝三哥,這里的廚子做的糕點實在是太難吃了,還是三哥的廚子好,總算不用餓著肚子。”
高陽白了他一眼,涼颼颼道:“定京城都被你吃遍了,你哪天餓著肚子?”說罷又換了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對謝景行道:“放心吧,這里交給我。”
謝景行點頭。
……
同樣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別的地方。沈家是定京大戶,從前同沈家有來往的同僚也不少,便是沖著沈信的威名,也有許多想上趕著巴結的官兒。可是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人走茶涼,沈信這一次明顯算是貶職離京,過去門庭若市的沈家門口,來送行的除了與沈信極為交好的幾家,倒是一個都沒有。
沈妙自己去了趟廣文堂。
要離開定京城,廣文堂自然是上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