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說:“沈清,你是第一個。”
……
沈府東院,這一日竟是出離的沉默。
沈貴呆在屋中,臉上顯出沉沉郁色。今日在宮中太監嘴里旁敲側聽得打聽到,如今沈清這回事,還真是不好辦。
文惠帝和豫親王之間大約是出了什麼問題,而這問題顯然要比朝臣們心中猜想的嚴重許多。眼下是進退兩難,若是管了沈清的事情,只怕會讓文惠帝不喜,若是不管沈清,流言越傳越烈,到時候出了麻煩,第一個找上的就是他。
他在這邊長吁短嘆,萬姨娘便走到他身邊,輕柔的為他按著肩膀。
沈貴好色,府中姬妾眾多,不過任婉云管得嚴,那些個姬妾到底是沒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就算僥幸有生下孩子的,也是很快便夭折了。倒是這個萬姨娘,在任婉云的眼皮子底下愣是生了個女兒沈冬菱,還好端端的養到這麼大,足以見她的本事。當初府中下人都傳,若是萬姨娘生的不是個女兒而是兒子,只怕地位還能與任婉云分庭抗禮。
萬姨娘和沈老夫人都是歌女出身,任婉云很是看不上她,沈老夫人也覺得這身份有些讓人惱火。不過萬姨娘也的確是個名角兒,當初還是戲班子里的臺柱子,生的也是嫵媚多情,扮起那花旦來,別提有多美了。
自從生下了沈冬菱之后,萬姨娘便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自己的小院內,仿佛從眾人眼中消失了似的,連帶著那體弱多病的沈冬菱也是常年不出院子,只在逢年過節的時候出來見見人,平常幾乎就被人拋之腦后了。
如今沈清出事,沈老夫人不喜,任婉云和沈貴只要見面便會爭吵,這萬姨娘就又卷土重來。這些個日子,把個沈貴伺候的舒舒坦坦的,再看任婉云母女,更是說不出的厭惡。
“老爺還在為大小姐的事情犯愁呢。”萬姨娘一邊為沈貴按著肩膀,一邊勸道:“老爺也別太過憂心了,既然大小姐未曾做下那事,總有一日會水落石出的。”
“哎,”沈貴嘆了口氣:“無論她做還是不做,這事都沒那麼簡單了了。清姐兒這一次,弄不好會連累所有人。”
萬姨娘聞言,憂心忡忡道:“雖說如此,可這世間總有個黑白道理的呀。”她道:“妾身和三小姐倒沒什麼,只要跟著老爺,是生是死都不在乎。可是二少爺如今仕途正好,還有七少爺,還那麼小,若是被連累了,可怎麼辦。”
沈貴面色一動,心中也有些煩躁。他骨子里雖然自私,又貪財好色,可是對于兩個兒子,還是給予了極大的希望。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沈府中到了他們這一代,子嗣并不興旺。而他們一房中有兩個兒子,這是令沈貴極為驕傲的一件事。對于女兒,在沈貴眼中不過是可以交換利益的物品,可對于兒子,那卻是能傳宗接代的寶貝。
如今要為了沈清一個女兒賠上自己的一雙兒子,沈貴想到就覺得氣悶。
“妾身聽聞太太如今正在為大小姐四處奔走,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若非妾身人小力微,真希望也能幫上什麼忙才好。”萬姨娘繼續道。
“你幫什麼忙!”沈貴一聽萬姨娘提起任婉云,更是覺得煩不勝煩,他道:“都是那個瘋婦教出這麼不知廉恥的好女兒,眼下還搭上所有人,不知所謂!”
萬姨娘好似被嚇到了,猝然往后一縮,按著肩膀的手也是一停,隨即頓了頓,才輕聲道:“老爺莫要責怪太太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太太心里也不好受。若是大小姐在獄中一個不察想岔了,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太太該有多傷心呢。”
沈貴不耐煩道:“她能做出什麼事兒……”話音突然一頓,沈貴緩緩咀嚼道:“不理智的事兒?”
萬姨娘目光一閃,聲音卻是擔憂的很:“一個小姑娘,剛嫁過去就出了這樣的事,又被關在牢中,大小姐從小就是嬌生慣養的,若是想不通,也是極有可能的。還是得讓人去勸勸,莫要干傻事才好。”
沈貴突然一下子站起身來,看了看外頭,日頭已經快要西沉,冬日的天色黑的特別早。他道:“我出去一下。”
“這麼晚了,老爺去哪里?”萬姨娘問道。
“有事要辦,你自己吃晚飯吧。”沈貴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待沈貴的身影再也看不到的時候,萬姨娘才掩上門,走到桌前坐了下來。桌子上擺著的晚飯菜色琳瑯滿目,在這個東院到處都愁云慘淡的時候,她的吃食卻是精致無比。可誰知道,前幾年她吃著發霉的饅頭,餿掉的粥的時候,被任婉云害的連沈冬菱看病的銀子都湊不出來的時候,當時心里又是如何想的?
風水輪流轉,從前是她倒霉,如今就輪到任婉云母女倒霉了。任婉云害得她的女兒這麼多年連個庶女都當的小心翼翼,幾乎連出院子門的機會都沒有,如今沈清身在牢獄之中,下半輩子,只怕是比從前的沈冬菱還要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