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君臣同樂,眾人卻也心知肚明,此次回朝宴,不過是皇帝對沈信的慶功宴。
沈家手握重權,又有沈信和沈丘這樣的猛將,用的好了,就是守護明齊的一把好刀。用的不好,便也能隨時威脅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對于沈家,明齊皇室既依賴又防備,不過在眼前,外地尚未肅清的時候,沈家至少還是安全的。
只要沈家不胡亂趟奪嫡這趟渾水,十年之內,皇室也不會對沈家出手。這是朝中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瞧出來的事。不過之前沈妙癡戀定王,讓人以為若是沈信將女兒嫁給傅修儀,沈家在朝中的地位便會變得微妙起來。不過后來似乎沈妙對傅修儀的興趣漸漸淡了下來,沈家不必卷入奪嫡的風暴,自然會平安無事,未來十年內,定京城中威武大將軍的名號,還是能震懾不少人的。
一大早,羅雪雁就過來瞧沈妙。這幾日,羅雪雁和沈信都在查探過去一年沈府發生的事,不過那些事情自來被掩飾的很好,認真算起來又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是以什麼都查不出來,不過盡管如此,沈信夫婦還是感覺到了古怪,這些日子,對待沈老夫人和其余兩房的態度疏離了很多。
沈清失去清白的事沈妙沒有告訴沈信夫婦,任婉云和陳若秋就更不可能主動說出去了。是以桂嬤嬤的死也是隨意尋了個由頭,說她手腳不干凈被逐出沈府。任婉云本來以為沈妙會說出真相,誰知道沈妙也順著她的借口說。
任婉云認定沈妙不向沈信夫婦告狀一定是有什麼顧慮的地方,自個兒倒更加有恃無恐了。
“姑娘匣子里的簪子太少了。”白露給沈妙梳了個長樂髻,如今沈妙瘦削了,也漸漸有了少女風致,在如同從前一樣做些稚嫩的打扮便有些不倫不類。何況今日是進宮,大抵還是要打扮的尊貴得體一些。不過從前沈妙的首飾都是任婉云操辦,大多都是金銀首飾,而那些首飾在沈妙從三福班買下艷梅水碧,以及扶持莫擎打點陳大夫的過程中,早已被當成銀票花光了。如今那首飾匣子中,空空如也。
“昨兒個老爺不是抬了陛下的賞賜回來?”霜降靈機一動:“要不讓姑娘從那些里挑一挑,宮中的賞賜,定有不少好東西。”
“罷了。”沈妙一口回絕,宮中的那些東西,哪個不是沾了血的,如今她倒是一點兒也不想將那些東西戴在身上,仿佛沾染上了,就讓她想起那些慘烈的歲月來。她想了想,打開首飾匣子中的一個夾層,從里面挑出一個簪子來。
“咦,這簪子好生漂亮!”白露驚喜道:“姑娘何時有了這麼個簪子,是夫人送的麼?”
沈妙撿起那根簪子湊到面前仔細打量,這還是校驗當日在梅林中,謝景行用這朵玉海棠換了她頭上佩戴折下的真海棠。若非今日白露說起無首飾,她也幾乎要將這東西拋之腦后了。
簪子通體都是玉做的,由淺到深,到了花朵的部分,整塊玉石都是晶瑩的紫紅色,雕刻的工匠也是巧奪天工,海棠花瓣舒卷盛放,竟有大片繁華迤邐之感。
摸上去冰涼溫潤,顯然是上等玉料。這麼一朵海棠簪子,只怕價值也在千金之上,前生沈妙在宮中也見過了不少好東西,自然能看出這簪子的不凡。也因此對謝景行更加意外,出手如此大方,便是臨安侯府再富貴,也經不起這般揮霍。
見沈妙出神,白露怕耽誤時間,提醒道:“姑娘,這簪子好看,奴婢替你簪上。”
沈妙這才回神,依著白露的意思。
待最后霜降為她點了點胭脂在臉頰上,這才算完。谷雨舉著件蓮青鑲兔毛的斗篷走來,為她披上,才笑道:“姑娘真好看,夫人見了定會喜歡。”
門外,羅雪雁和沈信正等在門外,沈丘扯下片葉子道:“娘為什麼不讓妹妹去賞賜的箱子里找衣裳首飾穿戴?這不省事多了。”
“你懂什麼。”羅雪雁沒好氣道:“自來賞賜料子,何曾見過有賞賜成衣的。便真的有成衣,誰知道是不是嬪妃穿過的,我也不敢讓嬌嬌穿。至于首飾就更算了吧,嬌嬌喜歡穿什麼就穿什麼,還是別插手的好。”
沈妙自來喜歡俗氣的衣裳,這一點饒是羅雪雁都很頭疼。無論羅雪雁怎麼勸,沈妙都無法拋棄對金銀首飾的喜愛,是以時間長了,羅雪雁自己也瞧習慣了。容貌皆是紅粉皮相,當不得真。羅雪雁自己出自武將世家,雖然生的也潑辣美麗,穿的卻偏向英氣,有些巾幗英雄的意思。
沈丘吐了吐舌頭,小聲道:“要是妹妹這次又穿的金光閃閃……”話音未落,便聽得“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妹、妹妹……”沈丘張了張嘴,傻子般的盯著沈妙不說話。
少女穿著紫綃翠紋裙,外罩鑲兔毛的蓮青斗篷,絨絨的兔毛堆在她脖頸下,襯得那張小臉更只有巴掌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