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心中一喜,那文稿除了有這樣一篇《行律策》外,還有一個問題,與這校驗官問的正是一模一樣。他心中好生感激那給他寫稿子的人,想著日后定要多給些銀子打賞。因此,他便不慌不忙的挺胸抬頭,按照那稿子上的答道:“分三層,商道、官道、民道皆應分別……”
臺下,京典史高大人早已笑的合不攏嘴。他在官場上能到達如今這個地步,依仗的不過是皇帝的扶持和廣為結交的人脈。可這樣真本事的,確實沒有。好在他有個好兒子高進,年紀輕輕就能幫他處理不少事情。如今二兒子高延也展現出如此不同尋常之處,他也得回祠堂給自家祖先燒兩注高香祈禱了。
高進比他爹聰明些,到底是不相信自己弟弟能有如此智慧。只面對校驗官的提問也能侃侃而談,總不能連校驗官也被收買了。因此,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裴瑯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手還有些微微顫抖,不知道為什麼,高延所說的每一句話,都仿佛能印在他腦中似的。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覺得十分荒謬,內心的焦躁完全無法平復。
蘇明朗剛剛打了個盹兒,瞧見自己身邊的人都看著臺上的高延露出欣賞的神情。干脆扯了扯蘇老爺的袖子,問道:“爹,他說的很好麼?”
“少年英才。”蘇老爹直接道。
蘇明朗撇撇嘴,似乎很是無法理解,瞧了一轉后沒見到蘇明楓的身影,問:“哥哥怎生還不回來?”
蘇老爺輕咳一聲:“你大哥如今身子虛弱,今日來本就勉強,就讓他多休息一會兒。
”
傅修宜聽見這邊的動靜,瞧了蘇老爺一眼,見蘇老爺提起蘇明楓眉間郁色不改,這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無論如何,高延今日的這一仗都打的極為漂亮,對于校驗官提出的問題應對自如,也就打消了眾人心中的懷疑。不由分說,自然得了“一甲”。名次倒是其次,而是日后提起京典史,除了高進,眾人還會知道他有一個青年才俊的二兒子。
高延得意的下臺了。這一輪的“選”也就此結束,而女子組的“選”也開始了。
馮安寧并未上臺,她本就在“琴”類這一項中出色,方才的“抽”已經抽到了琴類,其他的既然不出彩,也沒有必要上臺。沈清選了棋,她書算好,而棋類也是需要計算的,也算略有所長。沈玥則不出意外的選了“琴”。
沈玥自來就喜愛這些能夠顯得她出塵脫俗的東西,因著陳若秋原先便是撫的一手好琴,不僅會撫,還會自己隨意譜些小曲兒,再寫寫詞,沈玥便是把這一手學的極好。年年都能一甲,也因此年年的這里,都是眾人欣賞她琴技的時候。
女子組中,一旦有了沈玥在,其他人大約都不會自取其辱的選“琴”類。沈清自然是下了功夫,“棋”這一行,得了個一甲。
待兜兜轉轉到了“琴”的時候,場上便又開始議論起來。
沈玥施施然上臺,焚香浴手。她本來生的秀氣婉約,粉衣柔柔的模樣,煞是動人。而嘴角噙著淺淺笑容,還真有幾分小仙女的模樣。
她彈得是《詠月》。
《詠月》是一首極難的曲子,是在遠方的游子思念故土和親人。
前面溫柔悵惘,緊接著顯得激烈愴然,到最后令人唏噓。起承轉合十分考驗琴技,亦是感情動人。
上一世,沈玥也是得了這首曲子的風頭,一時風頭無兩。而相比之下的她,則更加不堪。如今想來,似乎沈玥的每一次美名,都是踏著沈妙的狼狽往上爬的。
沈妙看向臺上的少女。
沈玥已經開始了。她一撥琴弦,琴弦就好似有了靈性,在她手上無限柔軟蔓延,曲子空靈,含著韻味飄飄揚揚的落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中。她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飛好似蝴蝶穿梭花海,每一個轉折都默契的渾然天成。
馮安寧咬了咬嘴唇,即便是她不喜歡沈玥,也不得不承認沈玥的琴技出眾。相比起來,方才她得“一甲”的那首曲子,就實在顯得十分拙劣了。
那是一首思念親人和故土的曲子,卻讓沈妙的拳漸漸握緊。
就算重來一世,已經死過的人不能復活。婉瑜和傅明也不會再出現了。沈玥的這首曲子,倒像是一首喪鐘般的復仇怨曲。聽在人耳中,非但沒有慰藉,全是血仇。
蔡霖跑到了席外,他努力的想離高臺更近些,好將自己心上人的每一個神情都盡收眼底。他沉醉于這美妙的琴聲,卻突然被有人的交談聲打破了。
“二姑娘可真倒霉,從未得過第二的,偏偏被五姑娘那樣的人用了手段搶了一甲。”說話的是個身材苗條的丫頭,蔡霖認出來她是沈玥的貼身丫鬟書香,不由自主的往那邊看去。
“可不是嘛,況且五姑娘連‘選’都不選了,根本就是存心和二姑娘作對。
”另一個丫頭道。
“哎,只可惜咱們二姑娘心善,私下里不知道受了五姑娘多少氣呢。五姑娘不就是仗著大老爺才敢這麼對二姑娘麼?二姑娘真可憐,準備了這麼久,好端端的卻被別人搶走了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