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期則滿心茫然,不解今日怎會碰上皇上想要比試,察覺到一旁高護衛的目光,他頓了下,想來想去,只有昨個兒來找皇上時,和葉姑娘攀談了幾句,當下心底隱約有幾分了然。
“臣惶恐,”謝子期忙垂首道,“皇上龍體初初康復,不可大動干戈,臣自愧弗如。”
“這麼說,謝愛卿不屑于同朕比試了?”封卿垂眸,說的輕描淡寫。
謝子期惶恐,心中叫苦不迭,皇上文武雙全,文能提筆書天下,武能駕馬定乾坤,而他只讀了幾年圣賢書,學了劍法以修養身子。若論為民做事,還有幾分心思,可若要比試,恐怕……
心底這般想著,謝子期面上仍舊垂下頭去恭敬道:“臣絕無此意,不知皇上要比試什麼?”
封卿凝望他片刻:“聽聞謝大人博覽群書之外,尚分了幾分心思給劍法,練得久了,不說劍法超群,也能抵上多半武將了。今日便比比劍法如何?”
一番話落,滿殿的寂靜。
謝子期又拱手道:“全聽皇上的。”
“嗯,”封卿低應一聲,“這比試你勝了,朕便將折子給你,月俸升十錢,休沐兩日,倘若你若輸了,朕聽聞城郊尚有幾處破廟,破廟中不少乞兒,便勞駕謝大人將此事處理妥帖了。”
城郊破廟,按理來說本該是京尹府的人來辦,可京尹府的人辦了三年還是老樣子,
謝子期心中也是詫異,城郊那些事,若排隊,也排不上他一個戶部侍郎去管。
封卿又道:“謝愛卿可不要因著朕是皇帝,而故意不盡全力,若真那般,可不只是去城郊那般簡單了。”
謝子期忙應:“臣,定當竭力。
”
封卿抬手,命李公公去將長劍取來。
李公公誠惶誠恐離去,心中卻忍不住惴惴,謝大人雖為文臣,但劍法百中的美名他還是聽過的,他卻還沒見過皇上同人交手,況且……皇上的病還沒全好,又命令謝大人拼盡全力,若真的再傷到身子……
這樣一想,李公公匆忙使喚了一個小太監:“去九華殿請葉姑娘,便說皇上在和謝大人比試,恐怕身子抱恙。”
看著小太監遠去,李公公這才勉強心安了幾分,想來有葉姑娘在,皇上不至于拼命。匆忙命人捧著兩柄長劍往回折返。
高風安靜站在身后,聞言心中輕嘆。
謝大人輸定了。
皇上的武功出神入化,便是他自幼習武,雖是皇上的近衛,卻也只是因為皇上不想出手罷了。
皇上此舉,大抵真存了幾分私心吧。畢竟城郊那處若想徹底解決,須得付出數倍于常人的耐力與時日,到時謝大人短時間內怕是再難分心到別處了。
李公公命人將長劍呈上前去,一柄雕青寶劍,一柄素雅長劍。
封卿看了眼謝子期,只頷首讓他先選。
謝子期俯首,將那柄素雅長劍拿在手中,出鞘隱隱聽見劍身晃動的聲音,恰若龍吟,長劍如游龍,散發著冷銀光芒,惹得人心中不覺一寒。
封卿將雕青寶劍信手抽出,那不過是一柄劍鞘極為精致,實則厚重的一柄銅劍。他只睨了眼劍身,看向謝子期:“謝愛卿,若不盡全力,朕只怕也不會手下留情。”
謝子期神情忙正色了幾分。
不過片刻,長劍揮灑之聲在殿中響起。
謝子期初時仍不敢用力,可不過過了兩招,便覺得長劍對擊時,手心都隱隱發麻,再不敢小覷。
卻仍覺得有些吃力。
封卿則身姿如游龍般穿梭,看似隨意一避,已然避開了每一招,雙手信手一揮,卻招招帶著劍氣朝對方襲去,又不添殺意。
樣貌、權勢,而今連功夫都不及他。
封卿攥著劍的手不覺一緊,可是昨日,那個女人卻同他站在這里,看著墻根下的花,笑的歡喜。
她已經很少在他跟前那般笑了。
思及此,封卿的力道不覺大了幾分。
謝子期頓覺壓力,提起十二分精神與之對抗,可長劍雖好,卻快不過對方對自己招式的預判,那種每一招都近在對方掌控的感覺,十足恐怖。
“該結束了。”封卿垂眸,聲音極輕,下刻身子清斂移到謝子期身側,另一手狀似隨意的擊了下他的手腕。
謝子期手中寶劍“當”的一聲掉落在地上,人亦身形不穩,接連后退多步跌倒在地……
封卿本緊擰的眉心舒展,剛要言語,卻聽見門外一人道:“謝大人沒事吧?”女聲溫和,語速有些快。
封卿一滯,扭頭看去,正望見殿外葉非晚走了進來,未曾看他,徑自朝謝子期走去。
她今日穿著妃色外裳,外面罩著一件粉白色斗篷,走路時,青絲隨著斗篷而微微拂動,肌膚瑩白,好似會發光一般。
可她……卻攙起了謝子期,滿眼的歉意。
葉非晚得到封卿要與謝子期比試劍法的消息時,心里冒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荒謬!
他堂堂一朝天子,卻在宮里和臣子比試,也不怕被人置喙?
可聽聞他要比試的人是謝子期時,心中又忐忑了幾分。封卿不是胡鬧之人,他找謝子期比試,只能是因為她——她昨日同謝子期說話時,被封卿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