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停著幾輛馬車,最前面的上方掛著明黃色的帷幔,一看便是封卿的。
葉非晚微頓,朝后方較狹小的馬車走去。
只是,那站在馬車旁的宮人戰戰兢兢的行禮后,并未掀開轎門。
葉非晚一頓:“煩請……”話未說完,便見宮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怔了怔:“怎麼……”
“葉姑娘,皇上要您去前面那輛馬車。”身后,李公公為難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循著李公公說的朝前望去,繼而愣住。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封卿,以往封卿或是一襲龍袍高高在上,尊貴無雙,或是一身白衣翩若謫仙,恍如天人。
而此刻,他正穿著一襲黑衣,黑衣之上以金線繡著幾條威風凜凜的龍,腰身收束,寬肩窄腰,身姿頎長。墨發高高束起,被風吹的凌亂飛揚,冠帶是赤紅色的,竟與葉非晚戎服的顏色一模一樣,隨墨發同舞,平添絕色與冷冽。
他正面無表情的望著她。
“葉姑娘?”李公公小聲提醒著。
葉非晚抿了抿唇,最終朝封卿走了過去。
封卿仍舊一動不動。
葉非晚想了想,最終福了福身子想要行禮:“參見……”
余下二字并未說完,封卿已經側過身子:“上馬車。”
周圍一片靜默,無人敢應聲。
葉非晚頷首,轉身,一旁的宮人早就機靈的伸出手,便要將她攙上去。
卻沒等抓到她的手,半路突然殺出來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將葉非晚的手攥了過去,直接撐著她上了馬車,隨后一撩衣袍,人亦隨之上去,冷冽如冰的聲音從馬車里傳來:“出發。”
宮人一怔,普天之下,讓皇上扶著上馬車的人……還從沒有過呢。
眾人浩浩蕩蕩朝宮門口出發。
馬車內很是豪華,鋪著軟墊,燃著火爐,柔軟且溫暖,并不顛簸,只是有些微搖晃,晃得人有些昏睡。
葉非晚靠著轎壁,身上仍裹著厚重的披風,思緒仍未從方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封卿親自攙扶了她;還有……她隱在披風下的手不覺撫向心口處,莫名的悸動讓她惶恐。
“還沒到三寒天,便這般懼寒?”最終,封卿率先打破沉默,半是譏誚半是隨意的望了裹的嚴嚴實實的她一眼。
葉非晚陡然回神,靜靜將披風解了下來:“皇上若不喜,我便不穿了。”
封卿一滯,望著她身上那件紅色戎裝,如一團在寒冬里熊熊燃燒的火焰,仿佛又看到了當初京城里那個駕馬疾馳的少女,只是那少女,如今滿眼平靜無波。
“朕管你穿或不穿。”他聲音低啞了些。
葉非晚滯了滯:“穿的厚重,只是因著兩年前,受了些傷后,身子骨便不怎麼好了,皇上多擔待。”
封卿臉色一白。
兩年前的事,于他而言是噩夢,是他不敢碰觸的曾經。
那個被她親自刺入肺腑的銀簪,那一抹從城墻上跌落仍舊唇角帶著決絕笑意的身影……
恰逢此刻,馬車外,一陣馬蹄聲傳來:“皇上。”高風的聲音傳來。
封卿陡然回神,側眸看向轎簾處:“何事?”
“此次圍場冬狩,動靜不小,到時恐又有宵小刺客作祟,屬下已命人將圍場及周遭樹林戒備。”高風小聲報備著。
“嗯。”封卿隨意應著。以往,些許文官武將隨性便是,而此次,他命令上下大小官員俱往。
高風終離開了。
封卿抬眸,便迎上了葉非晚看過來的目光,他一頓,似刻意道:“以往曾時有刺客刺殺。
”只是還未等靠近,便被暗衛悄無聲息的做掉了而已,這話,他并未說,專心望著她。想看到一絲一毫的擔憂。
葉非晚睫毛微顫。
封卿瞇眸,聲音帶著些許輕松:“怎麼?擔心朕?”
葉非晚避開了他的注視:“木秀于林,必有風欲摧之,你身份尊貴,自有人護,有何擔心的。”
封卿一怔,繼而垂眸:“朕還以為,你這般恨朕,巴不得朕被人刺殺呢。”
葉非晚指尖顫了顫:“我不恨你,”她安靜道,聲音分外平靜,“我也不會希望你被刺殺,你是個明君,是百姓的福音,你若死了,于天下無益。”
明君……
封卿聽著她這番話,卻全無任何欣喜,而今的她,這般理智的分析利弊,什麼“于天下無益”什麼“百姓的福音”……
“可我寧愿你恨我……”他聲音極輕,如兀自呢喃,哪怕是恨,也比她此刻眉目平靜、再無情愫來得好。
“什麼?”葉非晚并未聽清他的話。
封卿卻陡然回神,垂眸掩去一閃而過的晦澀:“暗格里有東西。”
“嗯?”
“你右手邊的暗格。”封卿重復了一遍。
葉非晚遲疑片刻,緩緩拉開一旁桌幾下的暗格,卻在看見里面的東西時一愣。
里面放著一個紙包的糖炒栗子,上方是她以前常吃的那家鋪子,還放著一盤栗蓉糕,正冒著香甜之氣。
“你……”她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今晨出發的早,”封卿垂眸避開了她的目光,“一會兒到了圍場,午時才會用膳,朕是怕你餓出病來,還要派人顧著你。”
葉非晚蹙眉:“民女知道了。”話落,她拿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唇齒之間盡是甜膩。
封卿聽著她的稱呼,眉頭緊鎖,卻很快舒展開來。
馬上,就不是“民女”了。
余光掃過她沾在唇角的點心屑,封卿目光不覺沉了沉,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甜嗎?”他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