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城瞇了瞇眸,他還記得,昨夜夜闖九華殿,曾對她說“你當喚我一聲皇叔”。
未曾想,今日她真的承認了,心中……竟有些不悅。
長輩對晚輩嗎?
第347章 宮城今晚不眠
馬車徐徐朝皇宮行著,偶爾傳來幾聲馬匹低低嘶鳴之聲。
葉非晚半瞇雙眸,看著掛在馬車一角的燈籠微微搖晃,照的馬車內一片氤氳的昏黃,她的目光也隨之擺動,眼中添了幾分倦意。
并非身倦,而是心疲。
許是那清酒作祟,她只覺心里如同被一塊巨石壓著一般,煩躁卻又令人心中惴惴。
“葉姑娘總是這般嗎?”對面,本閉眸假寐的封九城突然睜眼,慢悠悠開口問道。
葉非晚一怔:“殿下這是何意?”
封九城垂眸,從她仍緊攥著的拳上一掃而過,眸中似有一抹精光飛快閃過,轉瞬即逝,他搖搖頭:“倒也沒什麼,只是……”說到此,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旋即垂眸淺笑一聲,“會喊疼的人,方能得人憐惜,葉姑娘。”他嗓音清潤卻又別有深意。
憐惜……
葉非晚聽著他口中吐出這二字,雙目恍惚了一下,聲音冷靜:“分人的。”她低語,“瑞王殿下可知,恃寵而驕的本錢是何?”
“……”封九城雙眸微緊,唇角笑意淺淡了幾分,摩挲著折扇,沉默不語。
葉非晚緩緩作答:“是‘寵’,”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帶著幾分莫名的疏淡與孤獨,“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福分。”
曲煙是曲煙,她是她。
早該明白這個道理了。
封九城凝望她良久,再次開口:“葉姑娘和傳聞中很是不同。”這是他第二次說這番話了。
這一次,葉非晚照舊沒有回應。
馬車徐徐停了下來,馬夫聲音恭敬:“王爺,到了。”
“嗯。”封九城溫聲應道,折扇輕挑轎簾,便要下車。
“不用麻煩了,”葉非晚已經站起身,“今日之事,多謝瑞王殿下了。”這話,她說的萬般疏遠。
封九城身子一頓,下刻重新坐回到原處,眸低垂著:“還請葉姑娘好生回到皇宮,節外生枝便不好了。”
葉非晚知道封九城這是何意,不過就是……要她絕了離開的念頭。
封卿當初以她的兄長相脅,她又能去往何處?
“殿下多心了。”她冷然道。
而后,她已然下了馬車,徐徐朝護城河處的拱橋石階走去,身形挺的筆直,步步生蓮般邁得從容。
直到身后,一陣馬鞭輕抽、馬車離去之聲傳來,葉非晚的腰身方才隨之彎了下來。
她站在橋邊,望著在冬夜中靜靜泛著霧氣的護城河面,許是夜色嚴寒,河面有些地方起了一層薄冰。
葉非晚伸手,輕輕放在心口處。
她以為自己再無情緒波動,以為……她早已知曉封卿心中有曲煙,以為既然忘記了關于那段姻親的記憶,便應該重新來過。
可是……心里卻泛著滿滿的酸澀,壓得人呼吸都變得艱難。
曲煙的誕辰,所以哪怕朝政大事如何忙碌,都要抽出時間去相陪。
還有裝的光風霽月的封九城,哪怕如何心機深沉,卻能坦然道上一句“憐惜曲煙”。
憐惜……
葉非晚驀地垂眸低笑一聲,誰人不想被憐惜?可是……誰又曾憐惜過她?她又怎敢再去奢求旁人的憐惜?
喝了清酒的肺腑一陣火燒般的灼熱,她撐著橋柱,穩定著自己的身子,好久,肺腑一陣翻涌,她猛地彎腰干嘔了起來。
眼淚和著苦水一同冒了出來。
莫名其妙的淚。
葉非晚隨意將淚水拭去,再直起身子,神色已然平靜。
手心一陣蟄痛,她頓了頓,垂眸,就著一旁的白雪微光,看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幾個小小的血痕。
最終,她將手隱在寬袖里,起身朝皇宮一旁的側門走去——這里,是封九城早已打點好的入口。
身后不遠處。
一襲青袍的男子手中隨意把玩著折扇,雙眸望著女人離去的背影。
一個在他面前,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卻越發的讓人想要戳破她的表象,去看看真正的她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封九城瞇了瞇眸,掩過一閃而過的復雜,緩緩朝正等在遠處的馬車走去。
……
葉非晚走到皇宮側門時,一片死寂。
沒有封九城打點好的人,也沒有其他的守衛,甚至連宮燈都熄滅了,側門處一片漆黑,沒有半點光亮。
葉非晚頓了頓,心底竟升起一陣莫名的毛骨悚然,像是……將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一般。
可是……不應該啊。
曲煙誕辰,封卿應當還未回宮。
思及此,她的心勉強平靜下來,快步朝九華殿走去,進了殿門,今日的一切,只當從未發生過。
可在她轉過宮門時,陡然一陣火把點燃,火光乍亮,映的周遭如白晝。
“誰人膽敢擅闖皇宮……”為首的守衛長聲音冷然,卻在看清來人時戛然而止。
他呆呆看著葉非晚,好一會兒方才聲音如同呢喃:“找到了……”
葉非晚蹙眉,不解。
守衛長卻驀地轉身,低聲吩咐著身邊人。那人領命,飛快跑離此處。
不過片刻,那人回來了,身后跟著無數守衛手中拿著火把、身側配著寬刀朝這邊跑來,輕而易舉將她圍的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