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晚笑了笑,望著他:“……你沒吃。”她也不愿吃了。
封卿手指微緊,手最終收了回去,方才觸碰到她唇角的水餃,便直接送入自己口中,卻不知為何,有些酸澀。
葉非晚神色一怔,她還記得……他素來潔癖,不喜被人碰,更不喜碰人。
“看什麼?”察覺到她的目光,封卿抬眸,眸中如寒梅墜雪,冷冽卻華麗。
葉非晚心中慌亂,匆忙起身,余光卻在望見案幾旁的角落,一個小小的軟榻時愣住。
軟榻極不起眼,放在御書房中,更是很不協調。可它就是在那兒放著。
“曾經,有人就喜歡賴在那兒。”封卿垂眸,聲音沉了下去。
前世,她總愛跟在他身側,自作主張在書房添了軟榻,美其名曰“陪著他”,要與他“紅袖添香”。
今生,或是執念、或是習慣,竟也命人添了。
“是嗎?”葉非晚睫毛輕顫,看著角落里蜷縮著的小小一榻,“她應當很可憐吧。”聲如嘆息。
第343章 想出宮嗎?
夜已深,長信殿。
封九城懶懶靠在殿門口的憑欄上,青色廣袖被夜風吹得簌簌作響,墨發之間的玉帶都已撤去,凌亂卻風雅。
他一手拿著折扇,一手隨意把玩著一枚銅板。銅板在他精致如上好白玉的指背上隨意翻轉著,始終未曾掉落。
他抬眸,看了眼無星無月的天,拿起銅板,將方孔對著宮殿門口的燈籠望去,一片氤氳。
封九城輕笑一聲:“這麼晚了,睡不著?”
話音落下,一襲白色身影身披著寒雪映出的微光走了進來,身姿頎長如謫仙,偏偏眉目冷冽,令人不寒而栗,雙眸平靜,緩步而入。
正是封卿。
他緩緩看了眼封九城,而后走到憑欄處:“你不也沒睡。
”
“久未回宮,睡不著。”封九城淡笑,手中折扇輕點了下欄桿,“有事?”
封卿只望了眼他另一只緊攥著的手:“來拿回我的東西。”
封九城“詫異”:“你的什麼東西?”
“銅板。”封卿薄唇輕啟,語氣冷淡吐出二字。
封九城似沒想到他這般直白,眸光微閃,片刻卻已然笑開:“不過一枚小小銅板罷了,也值得你一朝天子親自來討要?還是說……”他抬眸,笑意仍在,卻眉眼涼薄,“想要的,是葉姑娘的這枚?”
封卿雙眸緊縮,片刻微瞇,斂起滿目風華:“我不喜歡我的東西,在別人手中。”
“葉姑娘是你的東西嗎?”封九城反問。
“……”這一次,封卿沉默了下來。
封九城低笑一聲,手中銅板驟然朝封卿扔了過去。封卿下意識伸手,已將銅板攥在手中。
“你親自前來要,我豈敢不給?”封九城垂眸淡笑漸漸隱去,再抬首唇角溫潤如初,“但是,不覺得對煙煙太過不公?”
“什麼?”
封九城微頓,沉吟片刻,良久開口,嗓音清雅:“明日煙煙誕辰,她想見你。”
……
九華殿。
今夜不知為何,葉非晚翻來覆去,始終難以入眠。
唇角那一枚水餃的溫熱,以及記憶中她自己獨自一人咽下滿桌已泛涼的酒菜的凄涼,一遍遍的糾纏著她的思緒。
還有……她說完“她應當很可憐吧”之后,封卿蒼白的神色。
炭火在火爐中靜靜燃燒著,在這寒冬臘月里,她后背竟生生起了一層汗。
最終,葉非晚輕嘆一聲,翻身起榻。
外屋的素云早已睡著,一旁的蠟燭燭火搖曳了幾下,落下最后一滴燭淚,徹底熄滅。
葉非晚未曾吵醒任何人,輕手輕腳拿過一旁的披風走出殿內。
外面冷風一吹,一片冰涼,卻讓她的意識清醒了很多。
殿外是并不算太大的院落,院落中有一處歇腳的亭子。
葉非晚靜靜走到亭子中,望著四周高高的城墻,只能遠遠望見不遠處高聳的城樓上,亮著些許燈火。
夜色寂寥。
她不覺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深更半夜,我當這偌大的皇宮,只有我睡不著呢。”高聳的宮墻之上,一人穩穩站在那兒,手中拿著一柄青玉折扇,墨發披散,隨風而動。
葉非晚錯愕,抬眸正看見站在宮墻上的封九城。
她一頓,微微蹙眉,卻還是起身:“參見瑞王……”
“說過了,葉姑娘無須多禮,”封九城輕笑一聲,人已翩然從墻頭落下,緩步走上亭子,“若論起來,葉姑娘當喚我一聲‘皇叔’也不為過。”
葉非晚凝眉,片刻已然平靜:“瑞王說笑了,你是皇上的皇叔。”她已聽素云講了這“逍遙王”的來歷。
“葉姑娘還曾是他的發妻呢。”封九城坐在石凳上,將折扇放在一旁,抬眸徑自打量著葉非晚。
葉非晚一頓,她本就出來的匆忙,只穿著件中衣,外罩了件披風:“瑞王殿下,非禮勿視。”
封九城輕笑,他的目光無半點穢色,反而清明至極,他依舊望著她:“若是已經視了呢?”
葉非晚望著他,良久垂眸:“倒是我賺了。”
封九城有片刻愕然:“什麼?”
“瑞王殿下生的清雅無雙,不過只是被看一眼罷了,又無損失?算來還是我賺了呢。”葉非晚緩緩解釋道,聲音在寂靜的夜色中,如淙淙流水響起。
封九城一怔,眸光輕閃,倒未曾想到得到的會是這般答復。
她和他印象里、聽聞中的那個葉府千金,很不相同。
他聽聞葉府千金囂張跋扈,枉顧禮法,潑辣大膽,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今看來,那些當真只是傳言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