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她靜默了下來。
扶閑鳳眸微瞇,掩去其中風華,只緩緩吐出二字:“繼續。”
葉非晚思忖片刻,終輕輕道:“扶閑,我嫁過人的。”
扶閑望向她,滿目平靜因她這句話而微動,他走到她跟前:“葉非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曾嫁過人。”
他甚至比她還要清楚她的過往,清楚她深愛一個人是什麼模樣。
可他終究是自私的,她既已做了選擇,他便不會再主動提及。
“那你……”葉非晚聲音還未說出,便已被打斷。
“奉陽城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所以這兒的一切都從簡了,等到……”等到什麼,他沒說,只深深望著她,“若你我順利成親,之后我會告訴你我的一切。”他想學著去信任一個人。
葉非晚一怔,不知為何,聽著扶閑那句“若你我順利成親”,心中竟有些惴惴不安。
見她始終沉默,扶閑凝眉:“怎麼?難不成你反悔了?”
葉非晚搖搖頭:“從始至終,我一直很感激你,扶閑,”她笑了笑,抬眸望著她,雙眼坦蕩,“我既已決定同過往決絕,便不會后悔。成親后,我……也會待你好的,過往之事,便都已過去……”
她提及了許多,獨獨未曾提及……
“感情呢?”扶閑打斷了她。
“什麼?”葉非晚一怔,眉眼添了些錯愕。
扶閑迎上她的目光,卻陡然清醒過來。
他在作甚?分明是他提及的,嫁給旁人也是嫁,不若嫁給相熟之人,而今……
“無甚,”他終究搖頭,“今夜,你好生歇息。”
“嗯。”葉非晚頷首,看著扶閑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方才關上房門,良久輕輕嘆息一聲。
這樣便很好了。
可這夜,她卻又開始做夢了,夢中的男人身形瘦削的可怕,他睜著猩紅的眼望著她:“葉非晚,為何不等我……為何不等我……”
他只固執的重復這句話。
葉非晚突然便被驚醒,額頭一層冷汗。
她緩緩望向窗外,天色仍暗著,她卻再無睡意,走到闌窗前,寒冷夜色襲來,她方才清醒了幾分。
明日,她便要嫁人了。
……
十一月初四,天色晴朗。
扶閑口口聲聲說著一切從簡,可是一切卻都分外豪華。
一早妝娘、喜娘便已候在門口,洗漱描妝。朦朧之中,她只感覺自己經歷過這一切,因此很是平靜。
扶閑親友并不多,可該有的禮數都在,葉非晚一直住在扶閑后院,迎親人馬便繞城一周,好生熱鬧,周遭道喜之聲不絕于耳。
葉非晚安靜坐在喜轎之中,隱隱透過晃動的轎簾,望見那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扶閑。
他身姿本就修長風華,而今一襲大紅衣裳更襯的他好看極了,發間赤色發帶隨風舞著,當真是翩翩公子的模樣。
葉非晚伸手,輕輕捂住胸口,她的此處有一道劍傷,分明早已愈合,不知為何,此刻卻隱隱作痛。
恍惚之中,扶閑的背影卻又變成了另一人,那人背影清冷矜貴,不見絲毫喜悅。
周遭無數刺客來襲,她擋在了那個清冷男子的身前,替他挨了一劍。
可那男子留給她的始終是一抹背影,她看不到他的臉。
“落轎——”儐相高呼之聲傳來。
葉非晚陡然回神,她又在胡思亂想了。
任由身旁的喜娘牽引著,她接過紅綢,跨過火盆,跟著紅綢另一端的扶閑朝府中走去。
賓朋不多,并不見喧鬧。
葉非晚轉頭,隔著紅紗望向扶閑,他也在看著她,攥著紅綢的手緊繃著。
似察覺到她的目光,扶閑轉眸望來,隔著喜帕,只對她微微頷首。
儐相已經站在二人側前方:“吉時已到——”她高喊著。
二人行至兩張空落落的紫藤木椅前。
“結親之禮,始——”
“一拜天地——”
葉非晚與扶閑二人緩緩轉頭,共拜向外面。
“二拜高堂——”儐相長呼。
二人沒有高堂,只有兩張空空的木椅,堪堪對著木椅微微俯首一拜。
儐相的聲音都隱隱透著幾分激動:“夫妻對拜——”
葉非晚轉過身來,與扶閑面對面站著,而后,她微微俯首,便要拜下。
卻在此刻,門外一聲陰鷙嘶啞的聲音傳來:“且慢。”
第315章 民女參見皇上
喜宴之上,一片死寂。
新娘如火的嫁衣曳地,喜帕微微搖晃,新郎眉目絕艷,紅衣熱烈。二人手中拿著的紅綢,如一縷紅線,將二人牽扯著。
唯有……那緩緩走進來的人,一襲白衣,身形瘦削,本來風華無限的眉眼,此刻卻盡是疲憊,容色蒼白如紙。
他死死盯著新娘的方向,雙目通紅,似要透過喜帕,看清新娘的眉眼一般,甚至……腳步都逐漸慢了下來。
無人言語,只看看新人,又看看那走進來的恍若謫仙的男子。
葉非晚抓著紅綢的手一頓,這個聲音于她,太熟悉了。
畢竟……她曾經追著這聲音的主人追的滿京城盡知,畢竟……這個聲音的主人,曾那般嫌棄她。
可為何……她同樣覺得這抹聲音,和夢魘中折磨她的聲音那般相像?
手背一暖。
葉非晚一怔,透過紅紗看著手背上那骨節分明、白如玉石的手,復又抬眸看向它的主人——這個只差一點便要成為她夫君的男子。
他的眼中,是顯而易見的擔憂,還有……一縷淡不可察的驚懼。
他為何害怕?葉非晚不解,他在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