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什麼?”
“看著人些……”
不斷有人責備著,葉非晚只恍若未聞,仍舊快步朝前跑去,滿頭青絲散亂。
她從未想到,會在此處看見扶閑。當初,她不辭而別,便已打算同過往徹底割裂,而今她分明已經在這座小城中生活兩年,都安生無恙,豈會……
不知跑了多久,她的腳步逐漸停了下來,呼吸急促,臉頰微紅,距離涼亭已有一段距離了。
“啪”的一聲細微響聲。
一顆石子從她的肩頭滾落在地上。
葉非晚身軀一滯,良久緩緩抬眸,身側的墻角,一人懶懶的靠在那兒,只衣袍微亂,氣息都未曾急促一下。
他望著她,唇角噙著一抹笑,可這笑意卻分明沒到達眼底:“葉姑娘怎的不跑了?”他隨意問著。
“……”葉非晚抿了抿唇,終勾唇勉強一笑:“原來是扶閑公子啊,未曾想竟在此處遇見,真是巧……”她的聲音終究越發的低。
只因……扶閑已經走到她跟前,居高臨下望著她,雙眸中不見隨意與笑意,反而容色緊繃著:“的確巧,巧到本公子若是晚來一日,怕是葉姑娘早已應下嫁給旁人了吧?”
葉非晚睫毛一顫,未曾否認。
她知,扶閑說的是事實。
“果然是真的!”扶閑聲音驀地緊繃,咬牙切齒望著她,“葉非晚,若非本公子有事途經此處,你竟真的打算嫁給旁人?你可知……”
可知,當初不告而別有多令人擔憂,可知她連葉羨漁都沒找,生死未卜有多惹人驚懼……
只是這些話,他終究未曾說出口。
葉非晚看著眼前的男子,終輕輕嘆息一聲:“扶閑,好久不見。”她只這般輕道。
扶閑的身軀一顫,這一次,再未喚她“葉姑娘”,他認真望著她,驀地作聲:“葉非晚。
”聲音很是平靜,卻盡是沙啞。
“嗯?”葉非晚不解抬眸。
扶閑卻只是在喚著她的名字:“葉非晚。”聲音如想要確認一般。
葉非晚微頓,許久輕輕笑了笑:“嗯。”
“葉非晚。”扶閑聲音已如呢喃,這一次,未等葉非晚回應,他已經上前,將女人緊緊擁在懷中。
夜色漸深,遠處花燈仍舊璀璨奪目。
扶閑的力道很大,恨不得將她嵌入懷中一般,下巴輕抵著她的肩窩,聲音泛著幾絲疲憊:“找到你了。”他緩緩開口。
葉非晚身子一僵,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故作輕松道;“這是作甚?這般擔心我啊?”
“……”這一次,扶閑未曾如以往一般劇烈否認,他依舊擁著她。
她總是這般沒心沒肺,消失了整整兩年時間,卻還在故作無事發生。
她總是這般……
“扶閑?”葉非晚的聲音添了些許不安與惶恐,“你……松開我吧,男女授受不親……”
“你要嫁給旁人時,便未曾想過男女授受不親?”扶閑陡然打斷她,聲音都隨之加大了幾分,“是不是只有對本公子,你才會搬出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他的聲音嘶啞。
葉非晚輕怔,好一會兒低低道:“對不起。”
扶閑擁著她的手一顫,她對他,永遠只有“對不起”三個字。
“第二次了。”他緩緩開口。
葉非晚不解。
“葉非晚,第二次,你離開,總是本公子先找到你,”扶閑聲音極輕,“當初,為何要不辭而別,離開青山寺?”
葉非晚一頓。
扶閑緩緩松開了她,雙眸緊盯著她,復又問了一遍:“當初,特地將我打發回京城,說去別院為你取物件,而你……為何不辭而別?”
那時,他眼睜睜看著她躺在城墻下的一片血泊中,胸口被刺入一根銀簪,渾身盡是傷痕累累,僅僅殘留著一抹意識。
趁著所有人去關心城墻上暈倒的封卿,他將她偷偷藏在馬車中,如她信中所說,送上了青山寺。
青山寺的老住持看見葉非晚后,只輕輕嘆了一聲:“皆是命數”,便將她安排進了禪房。
她甚至還那般虛弱的對老住持笑了笑:“麻煩住持了。”
雙腿骨頭盡斷,胸腹失血過多,他不知她是如何忍下來的。
斷骨重接,甚至……傷口每日上著蟄痛的藥,她始終不喊一聲痛,她說,只有她真的死了,封卿才會相信,她是真的消失了。
所以,他買了一具與她那般相像的女尸,在那人的耳后點了一顆同樣的痣,拿了那枚銀簪,偽裝成了她的模樣。
只是……扶閑沒想到,封卿不信,或者說,他根本是在自欺欺人的不敢相信——葉非晚已經死去。
后來,葉非晚意識清醒了,可以坐起身了,她拜托他去做一件事——去別院幫她拿物件。
他不該答應的,只因……當他再返回青山寺時,她已經離開了。
老住持說,這是她執意而為之,她并未告訴任何人她去了哪兒,只拿錢雇了一輛馬車,搖搖晃晃的朝南而去。
整整兩年,杳無音信。
如今,若非他途經柳安城,若非那日她未曾坐在闌窗前,他怕是……依舊遍尋不到她!
“葉非晚……”扶閑作聲,聲聲沙啞,“是因為他吧,所以,才那般干凈利落的離開青山寺,連我都未曾知會。”
“嗯?”葉非晚抬眸。她對青山寺的記憶,很淡,淡不可察。
但記憶中,總有一個悲憫的聲音在道著:“你既只求平淡此生,我便應了你吧。”
扶閑繼續道:“這個世上,只有他,才會讓你甘愿放棄一切對不對?也只有他,才能傷你這般深,哪怕……他早已同你和離了,是也不是?”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起來,早該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