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我卻過不了心中那關,”葉非晚這一次說得開門見山,她摩挲著眼前的茶杯,“我暫無成親的打算。”
秦越這次倒是靜默下來,良久,他緩緩抬眸看向葉非晚,聲音極為認真:“我明白葉姑娘的意思了,想必,葉姑娘尚還忘不了您的亡夫吧?”
葉非晚:“……”她不知秦越怎會這般想,至于那個亡夫……她實在并無太過深刻的記憶。
“葉大姑娘還請寬心,”秦越見她不語,只當自己猜對了,停頓片刻,“我并非強求著葉姑娘定要將故人忘卻,只是……瞧著葉姑娘面善,想著往后能照顧葉姑娘,往后……在一起,也能有個幫襯不是?”
這個葉姑娘,自一年多前來到柳安城開了酒肆,便一直待人和善,人也生的清麗可人。
葉非晚沉默著。
“我知,葉姑娘始終孤身一人,感情一事不可強求,我自是知曉的,只是,葉姑娘,這往后的日子這般長,若總是孤苦伶仃的,未免會讓人心寒,二人一同過日子,雖有吵鬧卻總有人說話不是?”秦越說的極為認真。
葉非晚同在認真聽著。
她心中是知曉的,秦越說的并無不對。葉府沒落后,她輾轉多處,最終留在了這小小的柳安城,白日里在酒肆,看著鄉親百姓打酒,可晚上歸家,唯有一片冷清。
她并非難以忍受冷清之人,只是有時,一場場如夢魘般的噩夢會折磨著她,還有腹部那一個明顯的傷疤……
若是再無冷清的話……
“葉姑娘?”秦越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猛地回神,抬眸看向秦越:“嗯?”
秦越的耳根微紅,他垂眸,有些羞赧:“你……也寬心,我家中有一兄長,早已成親生子,家中父母并未催促子嗣,你若……若是一時不能接受同房,我也是等得的……”
葉非晚輕怔,這一次心底倒是生了幾分感動。
她的年歲,在此處確是大了些,好些姑娘在她這般年齡,早已有了孩子,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應了吧。
可她……
“你既只求平淡此生,我便應了你吧。”一聲如嘆息般的聲音在她腦海響起,那嗓音醇厚,睿智,如神佛一般。
葉非晚凝眉。
“葉姑娘,葉姑娘?”身前,有人低低喚著她。
葉非晚猛然回神,一眼便望見秦越正緊張盯著自己的目光,她微頓,良久緩緩開口“讓我好生考慮一番,可好?”
“自然。”秦越匆忙頷首,拿過茶杯囫圇喝了一口,掩飾著心中緊張。
……
窗外,一陣馬匹嘶鳴之聲傳來。
一輛暗緋色馬車疾馳而過,馬夫揚鞭,輕呵一聲:“駕——”
卻在此時,馬車內傳來一人聲音,慵懶華麗,卻透著幾分怔忡:“慢著,折返回去。”
“公子?”馬夫不解,今日本就趕路,快馬加鞭,還能到臨城那豪華客棧歇腳。
“……”男子卻再未言語。
馬夫終微微松了送韁繩,回到來時路上。
“停。”馬車內,那人再作聲。
馬夫匆忙喊道:“吁!”
街市對面,轎簾被一只修長如白玉石般的手指掀開一角,一人朝酒樓二樓窗口處望著。
“公子,您在瞧什麼?”馬夫小心翼翼問道。
“……”一片沉默,良久,轎簾被人放了下來,男子聲音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齒,“似是看見一個熟人啊。”
第307章 她“動心”了
柳安城的街市,不比京城繁華,卻自有一股小城的靜謐。
葉非晚安靜走在其中,思緒卻有些飄遠,她不得不承認,她終究……被秦越那番話說得心動了。
尤其……當身披夕陽回到酒肆中時,看著空落落的院落,以及……那徐徐飄零的落葉,她的心底都隨之變得空蕩蕩的,唯余滿室的冷清。
而今已是傍晚,許是房屋背著陽光,一片昏暗,屋內,亦都是些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物件,倒像她這個人,浮萍一般,孤零零的。
再沒了做飯的心思,葉非晚只倒了杯茶,坐在屋中,手靜靜端著茶杯,容色怔忡,不知在想些什麼。
不知多久,門外傳來幾聲犬吠之聲,她猛地回神,轉眸看向門外,原來不知何時,夜色竟都已降臨了,手中茶杯也變得冰涼。
葉非晚垂眸,眼眶有些濕潤。
兩年來,孑然一身,怕是……死了都不曾被人發覺吧。
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眸,嘀咕一聲:“今日倒是有些矯情了。”
“……”空無一人的房屋,無人會回應她。
葉非晚將那杯涼透的茶飲下,洗漱一番徑自上了床榻。
她做了一個夢,不同于以往那折磨她不得安眠的夢魘,這個夢很平常。
她夢到了曾經在京城策馬揚鞭的縱肆場景,也夢見了葉府一朝落敗、父親死去的場景,更夢見了城門口,扶閑帶著她離開京城的場景。
甚至……還看見了一個男人,在撕心裂肺的喊著她的名字,她聽著那聲音,卻滿心的害怕與惶恐,始終未敢回頭。
直至……
她夢見自己竟開始變得蒼老,獨自一人躺在一張極為簡陋的病榻之上,凄涼而孤單,身側無一人。
她伸手,瘦骨嶙峋的手背上盡是皺紋,便是連一杯水都飲不到,唯有躺在那處茍延殘喘,直至……她一人死在了那病榻之上,直至她的尸首開始腐爛,都未曾有人察覺……
“呼——”葉非晚突然間從噩夢中驚醒,滿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