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封卿便已折返回來,他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冷峻模樣,只是這一次,雙眸越發漆黑陰鷙。
葉非晚心中驀地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下瞬封卿已經微微抬首,聲音如自冰窖般發出:“將王妃收監至大理寺,聽候發落。”
“是。”將士冷聲應著,盔甲與兵器發出冷冽聲響,站起身看向葉非晚,聲音冷肅,“王妃,得罪了。”
葉非晚未曾回應,只是看著封卿:“你不是問我,皇上今晨同我說了什麼嗎?”她笑了笑,“他告訴我,在我與曲煙之間,你選擇了曲煙。”正如他此刻的選擇一般。
封卿臉色微頓,只沉默:“……”
“封卿,在王府,你對我說的那句話,沒說完的那句話,后半句是什麼?”那句“不只是在意了”后面,到底是什麼。
她想聽。
封卿沒有看她,一片死寂,靜默良久,他聲音沉沉:“沒什麼。”
沒什麼。
葉非晚驀地瞇眼笑開,笑到眼圈通紅。
原來……沒什麼啊,她又自作多情了。
第287章 我只要真相
大理寺牢獄,常年鮮少見到陽光,污穢與血腥味在其中蔓延著。
葉非晚安靜待在其中,看著這座牢籠,身邊盡是雜草,比之冷院的環境更為簡陋。唯有一扇極小的窗子,能望見外面天色,卻只空茫茫一片。
沒有桌椅床榻,唯有草席。
此處最讓人心驚之處,并非這兒的簡陋,而是,那股徹骨的寒意,以及極端壓抑的氛圍。此處的一切,都死寂毫無生機。
葉非晚半瞇雙眸,靜靜靠著墻壁,只覺周圍的雜草分外難受,她摸了摸微涼的手臂,神色怔忡。
她在這兒,已有一日一夜了,未曾合眼。
“鋪開草席吧。”不知多久,一旁,一聲低啞的婦人嗓音傳來,艱澀而難聽。
葉非晚一怔,順著聲音望過去,只看見坐在草席上,蓬頭垢面的婦人坐在那兒,身形極為瘦弱,腰背佝僂著,頭發已然花白。她未曾看她,仿佛方才那話并非她說的一般。
“多謝。”葉非晚沉沉應了一聲,鋪開草席坐在上面,蓋住了干草,卻仍舊止不住心中的死寂。
她眼眶驀地一熱,匆忙垂首,不愿被人瞧見此刻的狼狽。
這幾日發生的一切,于她而言就像一場夢一般,甚至她還在想,是否……她在街市上隨扶閑離開,此刻便不會這般了?
封榮死了,她的銀簪落在了宮中。
封卿見了曲煙后,便直接命人將她關進牢獄。
她似被堵進了死胡同,怎麼都逃離不開。
“剛進來的人,都同你似的……”一旁的婦人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字字如同嘆息,“你也無須多想,等著時日一長,便無甚感覺了……”
無甚感覺?
葉非晚睫毛輕顫,她也會同這個婦人一般嗎?蓬頭垢面,聲音死寂,渾身再無半分生機,形同行尸走肉一般?
她怕的并非牢獄之災,而是……
封卿最終還是相信了曲煙。
……
葉非晚在牢獄的第三日,被帶了出去,在前庭見到了封卿。
他依舊穿著月白色的袍服,側對著她站在闌窗處,身姿頎長,清華無雙,在這昏暗的大理寺中,他似是這牢獄中唯一的光。
只是,他的臉色似乎極為難看,下頜瘦削了很多,唇色蒼白。
葉非晚瞇了瞇雙眸,突然低笑一聲,看見他這般不好,她心里竟無端好受了許多,只是……她開始覺得這個身影竟這般陌生與冰冷。
封卿也察覺到身后的動靜,緩緩轉身:“用不了幾日……”他的聲音在看到她時戛然而止。
她變了很多,臉色蒼白,身形越發單薄了,襯的她的雙眸也更大。
腦海中,似閃現一抹回憶,她站在冷院門口,也是這樣單薄的身影,對他笑的疏離。而今,那容顏與眼前女子漸漸重合。
葉非晚迎著他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很是狼狽,長發三日沒有梳理,衣裳也沾染了些許污濁,但在他面前,她仍舊挺直了腰身。
“王爺還滿意自己看到的嗎?”她反問。
封卿目光微沉,聲音喑啞:“你這是何意?”
“王爺不就是想看我這般嗎?”葉非晚笑了笑,若非不想,豈會不審便將她投到大理寺中?
“……”封卿沉默了很久,方才緩緩道:“我并不想看到你這般……”他聲音極輕。
不想看到她對他疏離而冷淡笑著的模樣,也不愿看到她這般狼狽……
真難得,葉非晚嘲諷一笑,被她這般諷刺,封卿竟然全無怒火。
可很快,她了然頷首:“也對,王爺怕是連看都不想看到我,豈會管我是光鮮還是狼狽呢?”
“葉非晚!”封卿眉心緊皺,連名帶姓厲聲喚著她。
“我說的不對?”葉非晚反問
封卿臉色驟然蒼白,他望著她,喉結劇烈上下滾動了一下,良久才緩緩開口:“用不了多久,你便可出去了。”
葉非晚睫毛微顫,垂眸再沒有看他,只望著地面,聲音也平靜了下來:“真相是什麼?”
“什麼?”封卿望著她頭頂孤零零的旋,竟有些怔忡。
“皇上駕崩的真相。”葉非晚聲音冷凝。
“……”封卿靜默片刻,“沒有真相。”
葉非晚猛地抬頭,直直對上封卿的雙眸:“沒有真相?”
封卿心口一緊,望著她澄澈的雙眸,好一會兒緩緩移開了目光,“沒有真相,”他聲音平靜,“先皇年歲已大,久病在龍榻之上,死因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