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作雀躍的問:“封卿,你可知今日是何日子?”
她記得很是清楚,那時封卿沉默了很久,他望著她,隨后道:“今日,無甚麼特別。”
如同心里頭沒有煤油、草木,仍舊拼命燃燒的火焰,被人輕易的潑了一盆冷水,澆滅了全數的熱情。
只是……葉非晚怎麼也沒想到,今生,她竟會將這句話再還給他。
“封卿,今日不過是個普通日子罷了,”葉非晚將手邊的酒杯推到一旁,“你既不愿承認你對我的情意,又不肯撤下那些侍衛,你我二人之間,也沒有什麼可談的了。”
話落,她起身,便要朝著臥房走去。
“一日。”身后,封卿的聲音沉沉響起。
葉非晚腳步一頓,沒有回首,只凝眉道:“什麼?”
“陪我一日,我便好生考慮一下,將侍衛撤去,如何?”封卿沉吟許久,最終啟唇道著,聲聲艱澀。
葉非晚驀地回首,看著涼亭里,隱在昏暗的人影,聲音微澀:“此話當真?”
“……當真。”
“好。”葉非晚頷首,“一日。”
話落,她已挺直腰身,轉身一步步走回臥房之中,一次頭也未回。
封卿仍舊坐在涼亭中,庭院里早已沒有了女人的身影,便是臥房內燃著的燭火都隨著葉非晚回去而熄滅了。
四周,除卻遠處的燈籠與月光,一片黑暗。
他坐在這一片漆黑之中,指尖冰涼。卻想到了定親那夜之事,她為他下了藥,前所未有的熱情。
即便他如何不愿承認,卻依舊否認不得,她的身子于他,那般誘人。以至于……在這近兩年的歲月中,再未碰過旁人。
便是曲煙,都未曾。
手微揚,他便要拿過一旁的酒杯,卻又想到什麼,啞聲道:“來人。
”
“王爺?”侍衛恭敬上前。
“換一壺新酒。”他低低道著。
侍衛領命走了下去。
封卿一人靜靜望著石桌上的清酒,他偏就不喝她的酒,她想要“兩不相欠”,他偏不成全。
高高在上的靖元王,以往從未這般幼稚,而今……卻連一壺酒都要斤斤計較起來。
侍衛很快便將酒拿了上來。
封卿學著葉非晚方才的模樣,一杯一杯慢慢的啜飲著,目光偶爾望向臥房的闌窗處。
那里本該是他與葉非晚的臥房,而今,他卻連進去的勇氣都沒有。至于葉非晚,她應該早就睡下了吧,她總是這般沒心沒肺。
總是這般……
“呵……”封卿低笑一聲。
有一句話葉非晚說對了,他就是善于玩弄人心。他說得每一句話,都為自己留了退路。
譬如剛剛,他對她說“陪他一日,他便考慮一下撤去侍衛”,也只是考慮一下而已。即便真的撤去侍衛,又豈會代表著他真的會任由她離開去找旁的男人?
“還不夠嗎?”封卿覺得自己有些醉了,聲音都混雜著些許含糊不清,可偏生意識清醒的可怕。
葉非晚分明已經猜到他拉攏小世子的意思,卻沒有戳破。
他連她過往與南墨扶閑的種種、不能有孕、一次又一次的逃避都縱容了,還不夠嗎?
她到底……想要什麼?
……
這一夜,葉非晚沒想到自己竟會睡得比過往那些日子都要好,一夜無夢,一覺睡到天色大亮。
直到芍藥說“日頭都升了好高了”,她才堪堪醒來,身子前所未有的輕松。
院落中的涼亭早已空無一人,上面的酒杯與酒壺也早已消失不見,昨晚的一切,都像是從未發生過一般。
葉非晚瞇眼看著有些耀眼的陽光,今日這般晴朗。
“王妃……”卻在此時,侍衛的聲音響起,緊接著聲音一頓,那侍衛已經跪在地上,“屬下該死。”
葉非晚垂眸,正看見一個模樣白凈的侍衛站在自己面前,大抵是新來的,她瞧著有些面生,但模樣卻生的極為俊俏,此刻正耳根通紅。
她蹙了蹙眉,方才察覺到自己外衫有些許凌亂。
待整理利落,她才又問道:“何事?”
“王爺的馬車正在王府門口候著王妃,請王妃……移步過去。”侍衛忙亂道著。
葉非晚微頓,繼而想到昨夜封卿提的條件——“陪他一日”。
那終不是一場夢。
“我知了。”她應著,轉身朝王府門口走去。
終究是她這二十余日第一次出府,望著那外面的光景,竟如同被困在金絲籠中的雀兒初得自由一般,腳步都不覺急了幾分。
只是,在走到門口,看見站在馬車旁一襲白衣的頎長男子時,她腳步一頓,而后身子趔趄了一下,似扭到腳踝,人亦朝一旁倒去。
封卿神色微變。
葉非晚卻已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身邊跟著的白凈侍衛的手背,勉強撐住了自己的身子。
封卿本微抬起的手微頓,垂在身側緊攥成拳。目光,從她扶著那侍衛手背的手上一掃而過。
竟……這般刺眼。
第279章 紙鳶
今日天色晴朗。
玄色馬車平穩在長街上行著,偶有幾聲馬匹輕嘶之聲傳來。長街兩旁,叫賣聲不絕于耳,行人熙熙攘攘。
這繁華的大晉都城,當真是百家事百家忙。
葉非晚安靜坐在馬車中,靜靜倚靠著轎壁,不解封卿為何自上了馬車便陰沉著臉,甚至將之前的白凈侍衛也遣退,不讓其再跟隨。
只是他的目光偶爾落在她的手背上,神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