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卿微頓,卻仍舊頷首,一如既往的如同從前那個矜貴從容的靖元王,眉目之間不見絲毫的動容與驚訝,仿佛本該如此。
“談何事?”他啟唇,聲音清雅動人,只夾雜著些許喑啞。
“不喝酒嗎?”葉非晚沒有應答,只看了眼封卿手中一直拿著并未飲下的酒杯。
封卿順著她的目光望來,旋即眉心微蹙。
“放心,”葉非晚嘲諷一笑,“這次,沒有在你的酒中下藥。”
再也不會像定親時那般了,一門心思只想成為他的女人,不擇手段的讓二人“捆綁”在一起,終是將自己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封卿凝眉:“我未曾懷疑……”你下藥。
最后三字卻終是再說不出,他不可否認,以他的多疑,在她提及要他喝酒時,他的確想到了她曾給他下藥時的場景。
“呵……”葉非晚似看出他的思緒,只垂眸一笑,“這酒,是我當初還是靖元王妃時買的,一直存在酒窖里。今夜既是我占用了你的時間,便還你壺美酒,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
封卿攥著酒杯的手一緊,他最討厭她隔絕二人距離時的表情了,最終,他伸手將酒杯放在桌上,再不肯碰一下。
她愿“兩不相欠”,他偏不成全,他偏偏就讓她欠著他。
似察覺到他的意思,葉非晚垂眸飛快掃視了眼被封卿推到一旁的酒杯,再未勸酒,只沉聲道:“我聽聞,王爺這幾日有拉攏太子獨子的跡象?”她問的很是隨意。
封卿的身軀卻驀地一僵,他望著她,雖仍舊面無表情,眼中卻莫名添了些許慌亂,然頃刻間已被壓下,而后耳根微熱:“朝堂之事,誰這般多嘴,說給你聽?”
“看來真有此事了,”葉非晚笑了笑,這一次,她坦坦蕩蕩抬眸,直直注視著封卿的眼,眼中晶亮,如同要望進他靈魂之中一般,“為何,封卿?”她問道。
“……什麼?”封卿沉默良久,方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二字。
葉非晚紅唇微抿,許久,她轉了轉手中的酒杯:“為何要拉攏小世子?你現在的權勢,本該無懼任何人才是!”
“……”封卿卻再次靜默。
為何?
他也不知,只是,當看見那紙藥方時,當得知葉非晚再不能有孕時,他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竟是……這天下,還有誰能為他誕下麟兒?或者說……還有誰配呢?
腦中空白一片,他想不起任何人。
“封卿?”葉非晚仍在追問著。
“我……”封卿啟唇,想要說些什麼,聲音卻如啞了許久的人初初學說話一般艱澀,他頓了很久,抬眸望著她。
那一瞬,葉非晚在他的雙眸中,望見了太過復雜的情緒,可那復雜不過轉瞬便已消失。
他仍是那個喜怒不形于色的靖元王。
心中突然劇烈的抽搐了一下,葉非晚呆呆看著眼前的男子,她有一瞬好像看懂了他,卻又好像從未認識他。
他眼中的情緒,熟悉又陌生,正如前世……他望著她的目光一般。
最終,葉非晚咽下喉嚨中的酸澀,人逐漸平靜下來,她開口,聲音罕有的嚴肅:
“封卿,你愛我嗎?”
第277章 一定要在今天說這些?
夜涼如水。
女人的聲音卻比水還要涼薄,在夜色中幽幽響起,嚴肅而無半分波瀾。
可只有葉非晚自己知道,問出“你愛我嗎”這四字,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早已習慣了封卿對她的嫌棄、逃避、不愛,也早已清楚的明了封卿心中是有旁人的,那個女子比她優秀千倍百倍,可是,卻依舊拼盡了最后一絲勇氣,卻問出了這句話。
她死死盯著對面的封卿,無非只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可封卿……雙眸緊縮,他望了她一眼,卻又飛快避開了她的目光:“你又想玩鬧什麼?”他擰著眉,雖無怨懟,卻也無絲毫情動。
葉非晚垂眸,掩去多余的情緒:“不過一個問題罷了,封卿,你自然可以不回應,”她低低輕笑一聲,轉眸看向一旁守著的侍衛,“只是,若不愛我的話,便將這些軟禁著我的侍衛撤了吧。”
愛她,或者放了她。
她所求的,不過只是一個結果罷了。
正如當初他們初次相識時,她在心中已然對他芳心暗許,更是在他醉酒后,對他說“我永不會離開你”。
后來二人定親當夜,她給他下藥那次,她仍舊縮在他的懷中,聲如呢喃說著:“封卿,我愛你。”
成親時亦然。前世她守著空落落的洞房花燭夜,勸自己說“封卿只是朝堂大事忙碌了些而已”,今生,她更是為他甘愿擋了一劍。
甚至,和離時,哪怕她裝的如何淡然,可心中終還是將自己的靈魂折磨的生不如死。
而今,她也終于能夠坦然坐在封卿跟前,說上一句:“不愛我便放我離開。”
封卿的眸,在葉非晚提及到“將侍衛撤去”時,陡然陰沉下來,方才因著與這個女人之間罕有的平靜,而心生的一點點竊喜,還未曾占據心口,便已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今夜已深,休要再說些胡言亂語、玩鬧下去了。”他啟唇,聲音緊繃著,始終未曾看葉非晚一眼。
玩鬧……葉非晚微瞇雙眸,她怎麼也不懂,自己這般認真,怎的在封卿眼中便是胡鬧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