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高風驚惶的叫聲。
葉非晚望著高風背著封卿快步朝府中走去,此刻方才察覺到……封卿的后背,竟然已被一片血跡染紅。
那般刺眼。
也是在此刻,葉非晚方才意識到,他……一直在忍。
……
寢房外。
早已候著的太醫正在內寢幫著封卿醫治,丫鬟一盆盆血水的往外端;高風正在不遠處的門口和手下說著什麼,大抵是那個刺客的蹤跡吧。
院落里人并不多,可處處亮著燭臺燈火,很是明亮。
葉非晚靜靜站在寢房門口處,神色怔忡。
莫名想到了父親,當初也是這般,無數天下聞名的大夫在屋內醫治著,可是最后,父親還是走了。
茫然、無措,一遍遍沖蕩著她的思緒。
“王妃,您無事吧?”身前,高風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陡然回神,許久搖頭:“無礙。”
“我命人扶您去一旁歇息……”
“不用。”
“您的臉色很難看……”
“不用。”葉非晚打斷了他,聲音有些急躁。
高風一滯,最終住了口,搖搖頭低嘆一聲再未多說什麼。
天色漸漸泛起一絲魚肚白,只是有些陰沉,涼風陣陣,吹在人身上帶著幾分寒意。
寢房門終于被人打開,一個太醫走了出來:“王爺后背所受劍傷不淺,但所幸并未傷及肺腑,靜養月余便可,萬不可再操勞。只是……”說到這兒,太醫想到什麼,“今日是五月初七,怕是十日后的宮宴,王爺不能去了。”
“多謝太醫……”高風在和那太醫說著什麼。
“今日是何日?”葉非晚驀地開口,聲音比此刻的天色還要冰冷。
高風不解,卻仍舊應道:“五月初七。”
五月初七。
葉非晚臉色煞白,這是前世……她用銀簪刺封卿的日子,那時也是這般,封卿在寢房內被太醫醫治,她跪在房外只求和離。
而今……一模一樣。
只是今生封卿所受之傷不是她刺的、只是今生她早已求來了和離圣旨而已。
仔細想來,即便她重生,可是每件大事,該發生的仍舊發生了。
譬如她與封卿成親,譬如封卿奪權,譬如葉府倒塌,譬如……如今封卿受傷。
葉非晚的手突然細微的顫抖著,命運當真這般強大而不可摧毀嗎?哪怕重新來過,卻仍舊與前世一一對應。
“王妃,您無事吧?”高風上前,擔憂問道。
葉非晚恍惚間抬眸,眼中驚惶一片。
那麼……她的死亡呢?是否……同樣不可更改?
心口一顫,葉非晚轉身便想要離開。
“你去哪兒?”身后,一人嘶啞卻磁性的聲音傳來,帶著幾分狠厲。
葉非晚那腳步一僵。
“王爺,您現在的身子,還不可走動!”太醫的聲音盡是擔憂。
葉非晚猛地回神,怔怔望著門口處。
一人穿著雪白的里衣,臉色煞白卻雙目猩紅的走了出來。
封卿。
他望著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葉非晚,你死了這條心吧,本王絕不會讓你離開。”
正如前世,她刺傷他后,跪在房門前只求一封和離書時,也是這般,封卿不顧眾人的阻攔,走出門來,他對她說:葉非晚,你死了這條心吧,本王,絕不會給你休書!
一模一樣。
第258章 不能走
天色越發亮了,也越發陰沉。
葉非晚只感覺如墜冰窖,前世與今生的記憶糾纏,一遍遍折磨著她的思緒。
她不想呆在王府,更不愿面對封卿:“你既已無事,我便先行離去……”
“葉非晚,”封卿打斷了她,遲疑良久,方才道,“我是要你留下。”
“……”葉非晚靜默下來,她凝望著他,越發不懂他言外之意。
封卿以往……分明很不喜歡她留在他身邊的。
前世,他在書房處理奏折時,她總是千方百計的要留在他身側,想要與他“一個伏案書作,一個紅袖添香”,而他,也總是將奏折放下,目光涼薄如水望著她:“王妃喜愛我這書房?好,那我去寢房。”
他并非真的要離開,只因……率先低頭、離開之人,總是她。
而今,他竟要她留下?何其詭異。
“你留不住我的。”葉非晚聲音極輕。
封卿身形晃了晃,莫名覺得眼前女人身上的一襲裙裾在沉沉風中拂動,如一縷煙般頃刻間便要煙消云散,他心中一慌,想要上前,換來的卻是葉非晚飛快后退半步。
他望著她近乎逃避洪水猛獸的步伐,呆怔好久,方才啟唇:“你當知,本王要留你,有千萬種法子……”
“又要以權勢壓人嗎?”葉非晚反問,眼中帶著幾分嘲諷笑意。
“……”封卿凝滯,靜默片刻,緊抿薄唇沉聲道,“本王是因著你而傷。”
用了“受傷”的由頭,很卑鄙,可是……他竟找不到別的法子了。
葉非晚望著他:“那刺客想要行刺之人,是你。”
“那你又為何不顧安危沖上前來,想要再替我擋下這一劍?”封卿聲音緊繃著,目光亦死死望著她。
“方才在馬車時我已經說了,只是……”
“王爺,藥煎好了。”葉非晚的話并未說完,便已被前來的侍衛打斷,那侍衛手中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汁。
封卿目光望了眼那藥汁,復又看向葉非晚,臉色蒼白眼神卻驀地決絕:“給她。”
侍衛頓了頓,飛快反應過來,端著藥汁走到葉非晚跟前,恭敬道:“王妃。”
葉非晚并未接過,只一動未動。
封卿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將苦澀與血腥味全數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