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葉府,再與葉家無關,唯有她能自由出入。
而今想來,爹那時便已看透了一切,知道封卿不曾愛她,知道她在京城定會為難,所以留了葉府,爹怕她若真的離了王府,連去的地方都沒有。
手,不覺緊攥。指尖卻被手中的珠釵刺了一下。
葉非晚一怔,垂首看向手心,娘生前的珠釵。
她微頓,許久蹲在墳墓前,撫著墓碑啞聲道:“騙子。”聲音添了幾分哽咽。
當初,說什麼要她去房中拿娘的珠釵,可是……他卻一人偷偷的離世,竟是讓她連他的最后時刻,都沒陪在他身側。
可是……葉長林再不會對她吹胡子瞪眼般的應她了,更不會說她“沒大沒小”。
葉非晚盯著那墳墓,眼睛都有些酸澀,方才徐徐嘆了一口氣:“若是當初,未曾嫁給封卿多好。”
她緩緩坐在地上,淺色的裙裾沾染了青草的綠。她卻恍然未覺。
“若是不嫁他,也許以后,我便會一直陪在您身側,當您的貼心小棉襖。”
“不嫁他的話,也不會做出那些卑鄙之事,到頭來還是失去了他。”
“也不會傷害南大哥了。”
“爹,您看,您怎能看著女兒一人在這塵世上受苦,自己去享福了呢……”
“……”
此刻,恰有一縷涼風吹過,吹得遠處草木微顫,墳墓前,女子裙裾翻飛。
“方才,是開玩笑的,”葉非晚拂了拂被風吹亂的長發,勉強勾唇一笑。
“您待我那般好,我才舍不得怪您呢。謝您都來不及……”
“給了我生命,讓我能安好無憂長大;一心為著我著想,我想要什麼總能捧給我;便是最后,都不忘讓封卿給我一個家。”
“還……在最后時刻,將葉府擇了出去,讓我不至于無家可歸。
”
葉非晚一人,獨自絮絮叨叨說了許久,聲音很平靜。
她在此待了一整日,直到傍晚,白日里尚還晴朗的天色,竟陰沉了下來。
葉非晚終緩緩站起身:“該回去了。”她低聲呢喃。
轉頭,最后望了一眼墳墓上的字跡:“爹,其實你說的是對的,封卿為人偏執,他認定之人,絕不放手,只是可惜,我并非是他認定的那個。”
“封卿不屬于我,靖元王府,也并非家。”
……
踏入歸程時,天色已然有些昏暗了。
來時租的馬車,只是墳墓周遭荒涼,也尋不到馬車,她也不惱,一人沿著路邊徐徐朝葉府走著。
只是走到半路,天上飄起細雨。
她怔了好一會兒,感受著臉頰上的涼意,心中竟好受了許多。
走了不知多久,路上行人漸多,但大都撐著紙傘或是戴著斗笠,再不濟者,也都已廣袖遮在前額擋雨,腳步匆忙離去。
偶有人見到她竟神色平靜走在雨中,均紛紛投來奇怪一眼,卻又擔憂被風雨淋濕,飛快離去。
不遠處能隱隱望見萬家燈火,總有一盞燭光在等待著歸人。
可是,沒有一盞是等著她的。
葉非晚半瞇雙眸。
“喂,你們可曾聽說,今日靖元王府出行,竟那般大的陣仗!”一旁,幾個避在草棚下躲雨的人,同周圍人說著什麼。
葉非晚腳步一頓。
“可不嘛,以往聽聞那靖元王謙遜低調,加之又免賦稅得民心,從不張揚,未曾想,今日南巡,竟會這般大張旗鼓!”有人附和道。
“你們那,都不過只是聽說罷了,”一人聲音則胸有成竹了許多,“我今日可是途經那條街,親眼看見了那陣仗。
”
“如何如何?”有人好奇追問著。
“數十匹駿馬,六輛馬車,另有守衛奴仆,均都穿著上好的衣裳,浩浩蕩蕩的繞城一周,方才朝城門而去啊!”
“不過話說回來,王爺此番既是為著那水患賑災之事,親自南下,卻為何還要繞城一周?”有人不解。
“不知啊!”方才那人搖搖頭,“我倒是聽說,王爺雖謙遜,可那王妃當初卻是追在王爺后頭,鬧得滿城風雨,這次王爺南下還帶了女眷。今日這般大張旗鼓,莫不是……是因著那王妃的攛掇?”
“這可是王爺的家事,咱們豈能妄議……”有人連連擺手,幾人聲音都輕了下去。
“諸位可知,”卻在此刻,一聲女聲傳來,打斷了那幾人的竊竊私語,聲音平靜,“那王爺南下,是去往何處?”
那幾人嚇了一跳,抬頭方才望見一名女子,長發已被淋濕,有些狼狽,臉色蒼白,人更是生的瘦削:“自然是知道的,”一人應道,“王爺此番南下,正是要去煙陽。”
煙陽……
“多謝各位。”女子頷首一笑,重新朝著前方走去,徒留身后幾人盯著她背影好一會兒方才收回目光。
葉非晚神色怔忡,原來……她在京城百姓心中,也是封卿的污點啊。
下瞬,她陡然想到,昨夜封卿曾對她說過一句話:“本王記得,你曾經離開京城,欲去煙陽,卻誤去了煙城,是也不是?”
今日,他便南下去了煙陽。
根本不像是一場巧合。
她依舊走著。
可下刻,葉非晚的腳步陡然僵在雨中。
她突然想到,方才那幾人說,封卿南下煙陽,是攜著女眷的。
女眷……
第237章 入宮請旨
封卿身側,女人甚少。
他的女眷,除了她這個明面上的王妃,唯有……曲煙了。
方才那些人說,封卿今日大張旗鼓的離京,還說他以好大的陣仗繞城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