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晚一僵,想到前世,她一人獨守后院,學古箏學到指尖冒血,卻終究……
她抬眸笑了笑,眼神微瞇著:“重金請來的琴師,若不好好學,怕是白白浪費銀子。”
扶閑望著她這番四兩撥千斤的模樣,眸光沉了沉,下刻只垂眸低笑一聲:“為了封卿?”
葉非晚的笑微頓,卻極快恢復如常:“你說話一定要這般毒嗎?”她眉眼添了幾分無奈。
“嗯?”扶閑挑眉,佯做不懂。
葉非晚卻懶得在意,只收回目光,抬眸看了眼歪脖子樹上的枝芽:“他從未耐著性子聽我彈完一曲。”
從未。
她也曾想過,讓封卿看看她不止那副跋扈模樣,也懂琴棋書畫、安靜少語。可他從未在她身側靜靜停留。
算來,他完整聽她彈奏的第一曲,還是成親前在安平郡主家那一次呢。
“是嗎?”扶閑聲如呢喃,他望著正抬首看著枝丫的女人,她的眉眼生的其實很是明媚,“你這番無鹽模樣,旁人不愿看也是應當的吧。”偏生說的話違心。
“喂!”葉非晚果真惱了幾分,狠狠瞪他一眼,心情卻比之方才開闊了許多。
扶閑勾唇,夜色里勾出一抹笑,不是調侃,更非刻意,反多了分真心。
只是下刻,他的笑逐漸僵凝,目光亦落在葉非晚身后、冷院的門口。
“我也許說錯了,”扶閑聲音呢喃,“那人……并非不愿看。”
否則,為何跟上前來呢?
“什麼?”葉非晚不解看著他。
扶閑收回目光,對她眨眼笑了笑:“送你一件禮物。”話落,他聲音微沉,在夜色中添了幾分寂寥,“轉身。”
“嗯?”葉非晚幾乎下意識般轉身。
卻在望見望見冷院門口的身影時身軀微僵。
她沒想到,封卿竟會前來,眉心不覺緊蹙。
“你……”她轉過頭來,想對扶閑說這算什麼禮物,可方才還站在她身側的扶閑,不知何時早已不見了蹤影。
她怔了怔,倏地面色無波,扶閑以為自己是月老嗎?
葉非晚面無表情朝門口走出,便要繞過封卿離開。
卻被人攔住了去路,呼吸間甚至能嗅到隱隱的檀香。
葉非晚眉心微皺,抬眼望去,正望進封卿如古井般幽深漆黑的眸,此刻似有暗濤涌動。
果然,他面對她,眉心便未曾舒展過。
“王爺。”垂眸,葉非晚頷首算作寒暄,便欲徑自離去。
“怎麼?葉非晚,如今見了我便想跑嗎?”封卿的聲音近乎自嘲般,“以往,怎麼未曾見你躲我這般快?”
以往,她都恨不得日日追在他身后的。
“……”葉非晚睫毛微顫,想到那些過往,分明……是他嫌棄她在先的,“以往眼瞎,而今耳聰目明了。”
封卿手微緊,掌心中能感受到幾分黏膩,大抵是方才破碎的酒杯割破掌心后,流出的血跡吧。
“我知道你是何意,葉非晚,”封卿的聲音緊繃,目光死死盯著眼前女人頭頂那孤零零的旋,“你衣裳都能送與旁人,是想撮合嗎?”撮合他與曲煙。
葉非晚容色微白,垂眸望著地面,始終靜默。
“口口聲聲道著琴藝不精,可你分明……”
“我便是精通琴藝又如何,封卿?”葉非晚打斷了他,聲音在夜色里極輕。
“……”封卿的聲音,戛然而止。
“你我相識并非幾日、幾月,而是數年,”葉非晚皺了皺眉,“可你似乎……一直都不知我究竟想要什麼。”
說到此處,她勾唇笑了笑,笑容淺淡。
封卿神色緊繃,手攥的更緊了,手心處一陣陣鉆心的痛,他卻恍若未覺。
“封卿,你應當極為喜愛曲煙吧?”葉非晚抬眸,目光坦蕩望著封卿,雙眸晶亮,月色下,竟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第一次,她這般坦然說出這番話,本以為會很難受,可卻心無波瀾。
許是早就知曉,心連一點點動靜都不愿給了。
不像以往,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葉非晚,總以為自己終有一日會將封卿的心滿滿占據,成為他的心上人。
那時的她,全然忘了,封卿有多偏執。
就像爹生前所說,封卿認定一人,便絕不松手。
“葉非晚……”封卿低低喚著她的名字,聲音竟添了慌亂。
她竟……能這般平靜的對他說這句話,竟還溫柔笑著撮合,眉目間盡是嚴肅認真。
“封卿,樣貌、才學、性情,曲煙與你很是般配,”葉非晚歪頭似在仔細的思索著什麼,語調溫婉,“我是認真的,咱們不要再錯下去了好嗎?”
封卿腳步驀地后退半步,他一動不動凝望著她,眸光中竟是惶恐與震驚,像是……不識她一般。
他能看出來,她是認真的。
可就是她的認真,才會讓他分外驚懼。
她明明是愛他的,愛到用盡手段嫁給了他,愛到成親當日,以身為盾為他擋了一劍,愛到去懸崖尋解憂草,寧可自己墜崖也不要連累他。
卻為何……她如今能夠這般平靜的對他說“咱們不要再錯下去了”。
錯嗎?這一段姻緣于她,難道只是一場錯誤?
“葉非晚,這是你想要的?”他望著她,聲音艱澀。
葉非晚笑著頷首:“是。”
話落,她側身便要繞過封卿,離開冷院。
手腕卻被人抓住了,攥的極緊,帶著一絲黏膩。葉非晚皺眉,一陣酒香中,夾雜著一股血腥味。
“葉非晚,這果真……是你想要的?”封卿再次開口,一字一頓,似從唇齒間擠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