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閑似也望見了葉非晚,腳步微頓,目光穿過周遭眾人,直直朝她望了過來,待望見她身上袍服時,眸光微閃,垂眸低笑一聲。
葉非晚皺了皺眉,她不知他今日竟會前來。
肩側卻驀地多了一只手,葉非晚只覺身子一僵,下刻已被封卿攬住,極為用力:“葉非晚,你果真又在自作多情。”他的嗓音,低沉而醇厚,響在她的耳畔,那般親密。
仿佛是……有情人之間的耳語一般。
可說出的話卻這般冰冷。
扶閑神色微沉,狀似隨意的移開目光。
葉非晚肩膀微動,自作多情?她其實從未自作多情過。對封卿也好,扶閑也罷,她始終知曉,他們是不同之人。
封卿不愛她,她明了;扶閑雖從未和她說過什麼,可她更知,扶閑絕非等閑之輩,她不知他的目的是何,可她目前沒有別的路可走。
她用力想要掙開封卿的桎梏,卻反被他攬的更緊。
“怎麼?生怕誰人誤會嗎?”封卿沉聲問著,言語間盡是山雨欲來的怒火。
葉非晚一僵,垂眸沉靜片刻,轉而望向他:“那你呢?封卿,你在氣什麼?”
封卿手凝滯,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終未言語。
然,身前,眾人小聲嘀咕之聲,卻陡然傳來。
“怎麼回事?”
“那扶閑公子穿的衣裳……”
葉非晚睫毛微顫,朝著眾人望去。
文武百官對扶閑自是有所耳聞,只當其來是助興的,并未多說任何。
可……目光卻全都落于葉非晚身上。
在場的多是非富即貴之人,對絲綢質地自是眼光毒辣,王妃身上的衣裳,怎麼瞧來都和扶閑身上的衣裳……極為般配。
“這便是你想要的嗎?葉非晚。
”封卿的聲音徐徐響起。
葉非晚望著那些人的目光,這些風言風語,她聽聞過,卻從未親自經歷過:“我想要什麼,封卿,你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
封卿攬著她的手一沉,下刻竟扯出一抹笑來,他道:“諸位,這城中風言風語甚多,諸位還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為好,本王與非晚伉儷情深,何須旁人多言?”目光,若有似無朝著扶閑的方向睨了一眼,似是警告,似是示威。
非晚……
葉非晚神色僵凝,她從未聽封卿這般親昵喚過她,一次都沒有。
包括前世。
他喚她,除了冷漠的可怕的“葉非晚”,便是疏離的“王妃”。
而今,他這般做,又是為何?
葉非晚故作驚詫,眉眼間添了抹訝色,她看向封卿:“王爺,伉儷情深這番話,如何說得出口,你我二人,不早就……”只待和離。
最后二字,終未道出口。
封卿薄唇輕啟,徐徐說了一句話,將她余下之言全數打斷了。
他說:“葉非晚,冷院那棵老歪脖子樹,抽出綠芽了。”
是啊,而今初春將過,草木抽綠芽了。
可是……冷院,歪脖子樹……
這句話,于葉非晚而言,太過震驚了。
這不應當是從如今的封卿口中說出來的,這……分明是前世,她問他的一句話。
前世,她身子初初有些不適時,芍藥曾去前院求了封卿,只有太醫隨她前來。
當夜半夢半醒之間,她躺在病榻上,恍惚中好像看見窗外一抹人影,她以為只是一場夢罷了,她只想說說話而已,她低聲道:“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樹,抽新芽了嗎?”
門外那人未曾回應,卻打開了窗子,窗外寒風吹來,歪脖子樹還是那副枯損的模樣。
而后,窗子被人輕輕關上,人影亦消失在夜色間。
直到死去,她都以為,那不過是她日有所思導致,所做的一場夢而已。
而今……為何封卿會說出這句話?
“為何……你……”她神色僵硬,望著身側的男人,聲音都有些木訥起來。
封卿卻未曾看她,他容色蒼白,目光復雜。
他不知自己方才為何要說出那句話,似乎是……潛意識的反應一般。
可他知,只有自己說了這番話,才能堵住她余下那些撇清關系的言論。
他卑鄙的利用了腦子里多出來的莫須有的記憶,阻止了她。
“封卿……”葉非晚還欲問些什麼。
“閉嘴!”封卿驀地開口,聲色俱厲,他盯著她的雙眸,盯了許久。
她的目光明明在望著他,卻又像是……在他的身上尋找旁人的影子。
他不喜歡這般,她明明該專注的望著他就好的……他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心底陡然惱怒,下刻封卿轉身,便要朝席宴后方行去。
葉非晚一僵,望著男子的背影。
又被丟下了嗎?就像前世一般,他總是毫無顧忌的將她丟在一旁。
丟下她一人獨自面對著眼前眾臣的目光。那些人雖未曾說什麼,可那些眼神,卻比說了千言萬語還要令人難受。
“啪”的一聲,席宴之間,傳來一聲杯盞破碎之聲,驚擾了眾人。
眾人紛紛回首,朝著發出動靜之處望過去。
卻見扶閑面前,一個酒壺落在地上,破成了碎片,而他本人則無辜的眨了眨眸:“抱歉,我方才手滑了……”
目光,若有似無朝著葉非晚處望去。
葉非晚驚怔片刻,立即了然,她勉強對扶閑感激一笑,謝他再一次將她從困境中解救出來,轉身,便欲朝席宴后方走去,她須得整理一下心思。
卻……在轉身的瞬間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