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王爺得了銀子,二人也算兩清了。”
兩清。
封卿雙眸一片幽深漆黑,他與葉非晚之間是否兩清,從不需別人來說道。
“扶閑公子以什麼身份,來為內子償還債務?”他一字一頓,聲音平靜,卻又仿佛壓抑著狂風暴雨,下瞬便要爆發。
葉非晚心中一慌,直覺朝著封卿望去,卻在對上他的目光時怔住。
他面無表情,眉眼卻隱藏著陰鷙。他……從沒說過她是“內子”,他總是一口一個“王妃”喚她,提醒著她,她不過就是強嫁入王府的“王妃”罷了。
“自然是……”扶閑卻如刻意賣關子般輕哼一聲,目光如絲般斜睨了眼葉非晚:“我的仰慕者!”他信口道著。
“扶閑!”葉非晚眉心微蹙。
明明前腳還在對封卿說著“曾對你的萬般情意”,扶閑便說“她是他的仰慕者”。那在封卿心中,會將她當做什麼人?
可下瞬,她身子卻又一僵。
她如今……其實早已無需在意封卿如何想她了。
封卿身邊都有佳人,她……又算得了什麼?
“怎麼?本公子說的不對?”扶閑轉眸瞪她一眼。
“……”這一次,葉非晚未曾言語。
正對面,封卿的臉色陰沉的嚇人。
“王爺,五千兩銀票,不多不少。”扶閑輕哼一聲,自袖口掏出一沓銀票。
封卿垂眸,望著扶閑手中銀票,沒有接下,亦沒有回絕,只是許久,他緩緩抬眼,卻說著與之全然不相干的話:“扶閑公子身份莫測,確定什麼渾水都想一蹚?”
扶閑的身份,他派底下的暗衛調查良久,線索卻斷在大晉朝邊境處。
話落,扶閑本慵懶的神色陡然一沉,雙眸瞇了瞇,而后低低笑了一聲:“王爺,我一介草民,不過就是幫一個女子償還些銀兩罷了,您何須出言威脅?”
“……”封卿靜默不語。
“不若這般,”扶閑扭頭,望了眼身側臉色微白的葉非晚,“既然王爺不肯接這銀票,那便而讓她選如何?”
“什麼?”葉非晚詫異。
扶閑曖昧一笑,干脆湊近到葉非晚耳畔:“滿足一下你那點可憐的虛榮之心,二男爭一女,你瞧,旁邊那美人兒的臉色多難看。”
葉非晚一怔,目光不覺朝著曲煙望去。
她的臉色比起方才越發蒼白,站在封卿身側,楚楚可憐。
而封卿,卻恍然未覺,聽見扶閑近乎荒謬的提議,沒有矢口回絕,只目光緊盯著她。
“所以,葉非晚,你選誰?”扶閑緩緩撤開一步,目光懶懶望著葉非晚。他本該問“隨封卿回王府,還是要他來償還五千兩”的,可話至嘴邊,卻變了。
本隨意的心思,竟也隨之提起了幾分,半瞇的雙眼,添了些許認真,隱在不羈的表象下,不被任何人察覺。
葉非晚呆了呆,目光慌亂之下,竟對上封卿的眼神。
他在望著她,眼中卻含著淡淡的篤定與信誓旦旦。他識人極清,能看出她對扶閑并未有男女之情。
葉非晚卻頓住,封卿似乎……認定了她會選他一般。
他總是這般有自信。
緩緩垂眸,她避開了他的目光,聲音竟出乎她預料的平靜:“我欠扶閑公子五千兩銀子。”聲音很輕,卻足夠幾人聽見。
封卿眼中的情緒凍結,整個人僵立原處,甚至能望見那個垂眸不敢看他的女人頭頂,那個孤零零的旋。
她所選之人,是扶閑。
心底不知是怒火還是其他,撕扯著他的心緒,擾的他整個人都不得安寧。不過片刻,他的額頭竟生生出了一層薄汗。
“看來是草民的榮幸了。”扶閑輕哼一聲,將五千兩銀票放在一旁的柜臺之上,只在松手時方才察覺,他攥著銀票處,因著用力,銀票的邊角有些褶皺。
葉非晚睫毛微顫,一言未發。
“走了。”扶閑行至葉非晚身側,輕道一聲,起身率先朝門口走去。
葉非晚輕怔片刻,甚至能察覺到身前男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陰鷙而偏執。
卻終究沒有抬首,轉身便欲跟在扶閑身后。
“葉非晚……”封卿的聲音卻驀地傳來,很輕,卻不容忽視。
葉非晚本已行至門口的腳步一頓。
“你說,若是這處地方變為一片廢墟,會怎樣?”封卿徐徐道著,眼中卻一陣陣的自棄。
威脅。
他最瞧不起的手段了,正如當初葉非晚對他做的一般。
可是,他似乎找不到旁的法子了。
葉非晚身軀僵凝,她怎麼也不敢相信,這般不入流的話,竟是從封卿口中說出,他是驕傲的,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從不允許他做出這種卑鄙之事。
今日,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
“改成書齋也好,將此處移成一片廢墟也罷,”她微微側了側頭,“王爺想做什麼便做吧,把這最后一點兒念想斷了也好。”
話落,她再未多言,起身走出門去,腳步比方才快了許多。
斷了最后一點兒念想。
封卿半瞇了下眼睛,望著那一步步走遠的背影,不知為何喉嚨處竟一陣酸酸澀澀的癢意。
“阿卿?”身側,曲煙的聲音帶著擔憂。
封卿扭頭,曲煙的眉眼如舊溫柔,他卻瞧著……陌生了。
勉強勾起一抹笑,想要說聲“無礙”,卻沒等他說出口,突然便不受控的咳嗽出聲,撕心裂肺,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