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一縷孤魂一般,飄蕩在前世的冷院中,她看見芍藥趴在病榻旁,一直落淚,病榻上躺著的……赫然正是臉色僵青、已故去的她。
她看著那病榻上的女人,臨死前安安穩穩交疊在身上的雙手,規規矩矩的躺在那兒,悄無聲息。
那是……她啊!
不知多久,冷院終于有了動靜,封卿來了。
他站在病榻旁,居高臨下望著她,沒有傷心,也沒有喜悅,面無表情。
好久,他道:“給王妃入殮,下葬。”
葉非晚拼命的想要叫喊,她想說她早已不是王妃了,可是,她的聲音無人能聽見。
她被以王妃之儀下葬了,葬禮之上,封卿始終面色無恙。
往后數日,他一如既往的忙碌,白日上朝監國,夜晚批閱奏折,忙到燭盡火滅,滿室黑暗,他便再不點燈,一人在黑暗里坐著。
畫面一轉,卻又似轉到了一處墳墓。
一人滿身孤寂站在墓碑前,本意氣風發的背,彎的頹靡,他始終不說只言片語,只靜靜望著。
他望了許久。
葉非晚想要湊近上前,看清男人的表情,卻在此刻,男人驀然抬首,目光直直盯著她的魂靈:“本王去陪你,如何?我會遇見你,必會遇見。你若不愿,我會如你一般,不擇手段破壞你的一切……”
“小姐,小姐!”門外,一陣敲門聲傳來。
“呼——”葉非晚猛地睜開雙眼,死死盯著頭頂的帷幔,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夢中,男人眼中鋪天蓋地的漆黑與絕望,壓得她險些喘息不過來。
“小姐?”張管家仍在喚著,比以往添了幾分急切。
“什麼事,張叔?”葉非晚作聲,聲音因著緊繃之故,有些沙啞。
“……”張管家頓了頓,“小姐,是……王爺那邊來人了……”
“我不會見的。”葉非晚打斷了他。
“不是,”張管家聲音低了低,“王爺……命人把錦羅布莊的封條也撤了,派人請小姐過去,說……小姐若不去的話,錦羅布莊將成一片廢墟。”
廢墟!
葉非晚驀地抬眸,不知為何,她竟想到夢中那句“你若不愿,我會不擇手段破壞你的一切。”
封卿,分明在威脅她!
“小姐?”
“我知道了,張叔。”她最終低低應道。
……
午后。
葉非晚趕到錦羅布莊之時,已過去了半個時辰。
錦羅布莊并不繁華,只是一處簡單的店面罷了,可葉長林是在此處起家,這里……承載了葉家的興衰歷史。
而此刻,布莊門口,站滿了穿著官服的侍衛,拿著寬刀守在兩側,布莊里,綾羅綢緞已有些蒙塵,一旁的座前,一人只穿著一襲白衣,坐在那兒,手里端著一杯茶,身側跟著戰戰兢兢的掌柜的。
見到葉非晚前來,那掌柜的方才臉色微松:“小姐……”
封卿本端著杯盞的手微緊。
他曾不認她為王妃,更不喜旁人喚她王妃,而今,這“小姐”二字,卻更刺耳。
抬首,他緩緩望向站在門口的女子,她仍舊穿著昨日衣裳,神色微有蒼白,許是匆忙趕來之故,額角蒙了層薄汗。
“封卿,你到底要做什麼?”她望著他,問道。
封卿上下打量她一眼,聲音微沉:“葉非晚,不是說想要錦羅布莊?”
第206章 為誰?
布莊內,一片寂靜。
葉非晚聽著封卿之言,睫毛微顫,許久緩緩抬頭:“王爺終于肯將布莊給我了?”她不相信,他會這般輕易放手。
對于他喜歡的東西,他向來志在必得,而不喜歡的……他也不會容許旁人覬覦。
“自然。”封卿頷首,目光垂下,緊盯著她。
葉非晚眼底是顯而易見的詫異。
下刻封卿卻復又啟唇:“隨本王回王府,這布莊,本王便讓它好生在此處開著。”
果然……葉非晚自嘲一笑,她甚至不知,封卿如今說這話究竟何意:“回府作甚?王爺的靖元王府,還有我落腳之處?”
“葉非晚!”封卿聲音陡然低了下來,帶著幾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你可還知道你是何身份?你可知旁人如何提及你……”
“我一直都知!”葉非晚打斷了他,“如何提及我?鄙夷?瞧不起?幸災樂禍?封卿,你真以為我不知?”
首富千金,淪落為如今這幅落魄模樣。
靖元王妃,卻不得夫寵,一朝下堂。
她豈會不知自己在旁人口中被編排成了何種模樣?
封卿的眼底一痛,不知為何,望著她此刻的眼神,他竟想起了曾于夢境中聽見那個女人說“給我一封休書”時的目光,那般相像。
“既然知道你如今已成笑柄,葉非晚,你該鬧夠了!”他望著她,聲色俱厲。
笑柄。
葉非晚睫毛一顫,她聽著旁人如何說她,心中不過有幾分難過罷了,可是,當這二字從封卿口中說出,她終是做不到心無波瀾。
“封卿,你一直覺得我在鬧嗎?”她垂眸低語,眼神逐漸變得認真下來,“我從沒有鬧。”
封卿眸光一滯,望著她比以往都要嚴肅的神色,他知,她說的是實話。
她真的沒有鬧。
可是,他心中的惱卻克制不住般迸發,怒極竟生生扯出一抹笑:“不是鬧嗎?甚好,本王瞧著這布莊的地界倒是塊風水寶地,改為書齋倒是極好的,不是嗎?”
書齋……
葉非晚目光輕怔,繼而反應過來:“憑什麼?”
這布莊,是爹的心血,是爹到最后都要保下的地方,是葉府……曾繁榮過的唯一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