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非晚下得馬車,扶閑已經擺弄著那紙鳶,她只站在一旁靜靜看著,甚至還吸引了三兩孩童前來圍觀。
只是……大名鼎鼎的如意閣扶閑公子,似乎沒碰過紙鳶,拿著它,皺著眉,尤其察覺到周遭有人圍觀時,他的臉色更差了。
“喂,過來。”最終,不得要領的扶閑扭頭瞪著她。
葉非晚頓了頓,而后頷首一笑:“紙鳶是扶閑公子花三錢銀子買的呢。”
被用自己的話堵了,扶閑神色越發難看,索性直接將紙鳶扔給一旁圍觀的小孩,又扔了錠銀子,“小孩,把紙鳶放起來,這銀子就是你的了。”
小孩眼睛果真一亮。
扶閑扭頭朝著葉非晚挑釁望了一眼。
“幼稚。”葉非晚偏首,低道一聲。
扶閑倒沒再反擊,只是緩緩站在她身側,望著那些小孩跑的吃力,手里高高舉著紙鳶。
“喂,葉非晚。”他突然作聲,聲音平靜。
葉非晚不解:“嗯?”
扶閑卻沒有看她,仍舊看著前方那已飄飄蕩蕩飛起來些的紙鳶:“還喜歡的話,要說出來。”目光直直看著紙鳶的眼神,傻子才會相信她不喜歡。
葉非晚一僵。
扶閑卻接著道:“不爽,也是。”
第172章 真巧啊
還喜歡,不爽……
葉非晚聽著扶閑這番話,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想笑,笑完鼻子卻又一酸。
她其實……已經說不出來了。
因為,沒有人縱容她的喜歡,也沒有人在意她的不爽。
就算她說她喜歡紙鳶又如何?封卿不會陪著她玩這些幼稚的玩意兒,王妃的身份也不容許她這般無規無矩。
還有……方才看見封卿與曲煙二人在攤販前那般要好,她又以什麼身份不爽?以什麼資格抓奸?封卿的妻子嗎?她用手段逼著他娶的她,這個身份,連用都不屑用。
可是……
“扶閑……”葉非晚突然作聲,目光直直望向前方那些孩童,此處仍有涼風喧囂。
“嗯?”扶閑亦未曾看她,同目視前方。
“若是,一個人不知廉恥逼著旁人做他本不愿做的事,糾纏他,耍手段,隱瞞他,甚至最后還連累他良多,所以,最后,被他討厭、忽視、怨恨,最重要的人去世,他也不愿陪著,也應當是這個人罪有應得的吧。”
葉非晚聲音很輕,被涼風裹挾著,傳入扶閑耳中。
“……”可是扶閑并未回應。
葉非晚卻再未多言,只勾唇笑了笑:“……應當是這般吧。”
終是她做錯在前,她又能怪得了誰呢?
若是當初不執拗頑固,若是不一門心思撲在封卿身上,也許前世,她亦能順遂度過。
扶閑徐徐轉頭,望著愣神的女子,以往微挑的眉心凝起:“葉非……”
“飛起來了!”他的話并未道完,便已被遠處孩童歡呼聲打斷。
葉非晚猛地定睛朝著那處望去,卻見那粗糙的蝴蝶狀的紙鳶,正穩穩飛在涼風中。
“大哥哥,大姐姐,紙鳶飛起來了。”有孩童朝她這邊跑來,手中的線也在慢慢拉長。
下瞬,卻在孩童跑到葉非晚跟前時趔趄了一下,紙鳶也隨之抖了抖,眼見便搖搖欲墜。
葉非晚心中一焦,三兩步上前將線拿了過來,收緊了些,待得線繃緊,復又慢慢松開。
紙鳶飛的極高極穩。
葉非晚示威般扭頭朝著扶閑望了一眼。
她早就說過,她紙鳶放的極好,不似某些人,連放都放不起來。
下刻,她已轉過頭去:“去吧,”葉非晚將線遞給那孩童,摸了摸他的小腦袋,“那位大哥哥既然將銀兩已給了你們,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了。
”
“嗯。”孩童重重點頭,歡快朝著遠處跑走了。
扶閑半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女子,方才她對他得意挑眉的模樣,竟真有幾分那畫像上騎馬疾馳的女子,難得的……嬌慣又不失意氣。
“看什麼?”察覺到他的目光,葉非晚微蹙眉。
“沒什麼。”扶閑已飛快搖首,轉身朝著馬車處走去,口中不忘道著,“葉非晚,你又欠了本公子五兩銀子。”
“那分明是你給那孩童的。”葉非晚反駁。
“難道不是因為你要放紙鳶?”扶閑挑眉。
“分明是你要放紙鳶!”葉非晚無奈,“是你自己花了三錢銀子買的紙鳶。”
“也便是說……”扶閑思忖片刻,“本公子花錢買了紙鳶,本公子卻沒放,你倒是放了幾把,倒成了本公子的不是了?”
葉非晚被扶閑強大的借口所震懾,張了張嘴,最終選擇了閉口不言。
天色已有些不早了,馬夫見到二人折返,匆忙駕馬車朝此處行了幾步。
扶閑走在前,暗緋色的外裳在風里飄著,他一揮袖便要登上馬車,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抓著馬車沿:“對了,葉非晚,不是罪有應得,最起碼本公子所看見的,不是罪有應得。”
他的嗓音帶著不同以往的認真,下瞬,已然進了馬車。
葉非晚怔怔站在馬車旁,她方才說的那番話,不過是在心里憋的太久了,她想說出來而已,卻沒想到……他聽了進去。
從沒有人告訴過她,葉非晚,不是你罪有應得。
只有人說:靖元王妃啊,當初可是追在王爺身后逼親,鬧得滿城風雨呢。
“還不上來?”馬車里,有人輕哼。
葉非晚微頓,安靜上了馬車,坐在扶閑對面。
二人均未曾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