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葫蘆,糖葫蘆……”馬車外,有小販在揚聲叫賣著。
葉非晚微微掀開轎簾,朝外面望了一眼,一個穿著青麻布衣的小販,抱著一個稻草扎成的草垛,上面插著無數晶瑩剔透的糖葫蘆,那糖葫蘆的糖衣在陽光下,很是璀璨。
她忍不住瞇了瞇眼睛。
“想要?”對面,封卿的聲音淡淡傳來,不含一絲情緒。
葉非晚抓著轎簾的手一頓,扭頭看了封卿一眼,隨意搖搖頭:“不想。”
這話倒是真的,方才聽見叫賣糖葫蘆,只是想到……前世她與封卿也曾一起出來逛過夜市的,她買了根糖葫蘆,被酸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封卿站在花燈下,看著她酸到流淚的表情,勾唇笑了一下。
他笑的很淺淡,甚至葉非晚望向他時,他便飛快收起了笑意。
可是……她還是看見了,很動人。
再難堪的一段姻親,都曾有過美好的回憶的。
封卿瞇著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女人:“在想什麼?”這話,以往他是決計不會問的,此刻,許是馬車內太過寂靜,許是又看見了她一副追憶的模樣,開口便問了出來。
葉非晚頓了頓,也難得沒有針鋒相對,只搖頭淺笑一聲:“想到一些故去的回憶。”
封卿薄唇一緊:“和男人有關?”
葉非晚眼神微動,抬頭似笑非笑的望了眼他,他的確是男人,那麼那些故去的回憶,便的確和男人有關。
封卿在女人這般注視下,竟覺得頭皮一緊,匆忙轉了目光,口中卻仍道著:“前幾日還要我在和離前不準迎別的女人入府,今日便這般大張旗鼓的想別的男人?”
葉非晚頓了頓:“王爺腦子里想誰,我不也沒管?”他倒是連她想誰都要管了。
被她這麼一堵,封卿臉色一僵,最終靠在一旁閉眸假寐。
葉非晚自討沒趣,同樣斜倚著轎壁,偶爾看向馬車外街道兩旁的車水馬龍,這煙火氣兒十足的日子,她如今也開始心生向往了。
不知多久,馬車徐徐駛去了鬧區,周遭開始變得幽靜起來,喧囂不再,葉非晚也有些困頓起來,頭左搖右擺,艱難靠著轎壁,下瞬卻陡然垂落下去,人又瞬間清醒過來。
最后,終于徹底靠在身后,沉沉睡去。
在她睡去的瞬間,封卿緩緩睜開眼望著她,她睡得并不好,眉心緊皺著。
微微一頓,封卿伸手隨意拂了下她的手臂,葉非晚身子軟軟倒了下去,眉心皺的更緊,眼皮一顫就要醒過來。
封卿一驚,食指中指飛快上前,在她后頸睡穴輕輕點了一下,她緊皺的眉心舒展,繼而睡的更沉。
心中輕舒一口氣,那一點,不過讓她睡得更沉些罷了,若點重了,怕是她第二日都醒不來。
封卿心道,便要起身,此刻卻才察覺,方才為了避免她頭撞到座椅,他的手還墊在她頭下,眼下被她枕著,她倒是舒適。
封卿凝眉,便要將手抽出,可女人卻擰了擰鼻子,微微側了側身,唇堪堪碰觸著他的掌心。
手心驀然一陣酥麻,封卿本抽出的動作一僵,他甚至能察覺到她唇的軟糯。
莫名想到在宮中被下藥失去意識的那一晚,有一個女人,也曾這般吻他,飛蛾撲火一般。可那感覺太過縹緲,讓他越發覺得……那一夜是否只是一場幻覺?
“不要……”女人突然低喃一聲,喚回了封卿的神志。
他猛地偏首。
“不要……關心我,”葉非晚繼續道著,此刻的聲音不像平日那般平淡,反而夾雜了幾分嬌軟與哀求,“我……原本已打算放棄了的……”
不要關心她,她本打算放棄。
封卿墊在她頭下的手一僵,只覺血液都被凝結一般,指尖泛著涼意,許久,他緩緩開口問道:“放棄誰?”聲音冷沉。
“……”可葉非晚卻沒有應,依舊咕噥著,“別離我太近……”
封卿的眉心皺的更緊,干脆朝前靠了靠,聲音低了些:“葉非晚,告訴我,你原本打算放棄誰?”比起方才,柔軟了不少。
葉非晚依舊靜默著,這一次連夢話都不說了,就這般靠在他的掌心里,沉沉睡著。
只是做夢了吧,封卿想著。
就在他以為她不會回應的時候,女人卻突然又繼續道:“……王爺。”
放棄他?
封卿指尖頓了頓,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女人,這個……枕著他掌心的女人,睡得安穩的女人,竟然說要放棄他?
當初,追他追的滿城風雨,趕都趕不走。甚至大膽的在二人定親之后便下了藥,爬上了他的床。后來,如愿以償的嫁入了王府。更是要他不準納別的女人。
如今,卻說,她要放棄他了?
胸口驀然涌起一股被背叛的氣悶,他瞪著她,可她仍舊咂咂嘴,睡得香甜。全然不知旁人因著她一句話,心中激起多大的波瀾。
心口一氣,封卿起身,直接便將手抽了出來。
“咚”的一聲細微聲響,葉非晚頭輕輕磕在鋪著軟墊的座位上。
她迷蒙睜眼,朝著封卿處望了一眼,朦朧之中只望見一襲白衣,像極了前世無數個日日夜夜,她在房中等的困意漸深,房門微響,他走了進來。
她微微勾唇,聲音咕噥溫軟:“封卿,你回來了……”而后重新閉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