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母親已經做下了這樣的決定,為父也不好要她含恨而終。這件事......就依她所言。只是為父與你母親數十載夫妻情分,你要為父如何能下得去手?”
說話間,宋世誠渾濁的目光投在了一旁的家丁身上。
家丁驚慌失措,沒等宋世誠開口就先跪下說:“老爺,夫人待咱們向來很好,咱們怎麼能恩將仇報,活活打死夫人呢?還請老爺三思!”
這會兒宋昭才發現,原來整個宋府上下,人人都像是那升平署的戲子,一個比一個會做戲。
姜氏向來苛待下人,動輒打罵克扣月錢,哪來的他口中所言‘對他們很好’?
這家丁如此說,只不過是不想擔責而已。
誰要是真打死了姜氏,到時候等宋玥醒來,還不得扒了他的皮?
且要執行家法,這件事就必須得宋家內部自己解決,
朝廷派來的人領的是讓姜氏自盡的圣旨,他們更不敢動手。
事情一時僵住,
宋昭佯裝糾結,好半晌才似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跪在了宋世誠面前,
“家中遭難,母親大義!女兒不愿父親為難,若必得有人來當這個惡人,就讓女兒來當吧。”
宋世誠表面上對于宋昭此舉十分感動,但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宋昭說要動手,多少也有些想為白氏報仇的意味在。
但他不會攔著。
姜氏的死已成定局,況且也只有她死了,才能讓朝廷信了他沒有參與在那些罪事之中。
其實許多事,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而已,原本也沒必要說破。
宋昭將一切都打點妥當后,讓御前的人在內庭院外候著,她和宋世誠則入了內庭。
姜氏跪在庭院正中,宋昭小聲對宋世誠說:
“爹,你不忍心看著,就在房中別出來了。”
她接過宋世誠手中的皮鞭,又道:“雖然女兒是替您動手,但是這件事得讓朝廷的人以為是您親自動手的,才能有效果。
等下您在房中再上奏一封,奏折中說明今日您要執行家法鞭死母親的緣由,務必要讓皇上覺得母親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和您沒有絲毫聯系,否則母親今日就白白犧牲了。”
宋世誠當然知道,這封奏折必得寫的字句啼血,才能讓他重得蕭景珩的信任。
許是因為愧疚,又或者不忍分別,
他連與姜氏最后的告別都沒有,就匆匆回了房中閉上了門。
宋昭抻了抻手中攥著的皮鞭,抬頭看了眼霧蒙蒙的天。
雪下得很大,
比阿娘死的那天還要大。
她面無表情走到姜氏身前,
姜氏還來不及害怕,宋昭已經手起鞭落,重重的一鞭抽打在她的腰身上。
素衣霎時被抽爛,露出見血的皮肉來。
姜氏伏倒在雪地里,有那麼一個瞬間,宋昭仿佛在她的神情上,看見了昔日阿娘的影子。
那種被絕望與恐懼步步侵蝕的表情,宋昭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啪’
‘啪’
‘啪’
宋昭執行鞭刑的時候,全程一言不發,手上的力道卻是一下比一下更狠,
執鞭的手虎口處被磨出了血痕,但她依舊將皮鞭攥得緊緊的,每一下都用盡全力揮出去,
但每一鞭,又都巧妙的避開了要害處。
直到姜氏被打到血肉模糊,皮開肉綻,傷口深能見骨,
直到她仰面躺在地上,連歇斯底里的叫喊聲都弱了下去,
宋昭這才停手。
她緩緩蹲下,欣賞著姜氏身上以血為墨作出的畫,
忽而笑了。
“母親,你安心上路吧。”
她寸寸逼近姜氏,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
“你放心,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送父親和長姐下去陪你。
這黃泉路上,必不叫你孤單。”
姜氏眸色驚恐,幾乎是用盡了最后一口氣力,弱著聲音說:
“野種......你騙我......”
宋昭笑著沖她挑了挑娟秀的眉,繼而眼神倏然發狠,用力一鞭抽打在她的天靈蓋上。
眼睜睜看著姜氏斷了氣后,宋昭才將皮鞭丟在了她的尸首旁,語氣淡漠地說了句,
“四十六鞭。”
“昔日你打在我阿娘身上的二十三鞭,今日我自當加倍奉還。”
話落,宋昭雙膝砸入雪地中,
她的明眸中蓄滿了淚水,沖著姜氏身后的方向叩首三記,
“阿娘,你可安息了。”
*
折返回溫泉山莊,已經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宋世誠親手將姜氏打死的消息,已經早一步傳入了蕭景珩耳中。
這日宋昭回來,蕭景珩親自去山莊外相迎,
宋昭一見到她,就哭得我見猶憐,“皇上......”
蕭景珩將她擁入懷中,柔聲勸慰道:“怎麼了?身子怎麼抖成這樣?”
云杉從旁解釋道:“回皇上,小主是在家中被嚇到了。”
“嚇到?”蕭景珩問:“出了何事?”
宋昭像極了受驚的貓兒,依偎在蕭景珩懷中瑟瑟難言。
云杉便道:“老爺是當著小主的面,親手將夫人活活打死的......小主沒見過什麼血腥的場面,打那之后就心悸難安,入夜總是夢魘,睡也睡不踏實。”
小印子從旁也道:“回皇上,奴才去瞧過,罪婦被打得都沒了人形,也難怪小主會害怕。”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封奏折,雙手奉于頂遞給蕭景珩,“這封奏折是宋大人托奴才務必要交到皇上手中的,還請皇上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