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新聞報紙的內容,她其實更關注的是新聞稿最下方的署名落款。
這份報紙,來自“先鋒日報”,這家新興起的報社,有一位年輕的主筆:晏少殃。
顧月淮挽著唇角,默默收起報紙,回了家。
*
顧月淮到大勞子生產大隊時,大隊的鄉親正熱火朝天在飼養處排隊領糧。
鄉親一看到她,便個個高興的與之打招呼:“小顧?!小顧回來了?”
“誒,回來了。”顧月淮笑著走進飼養處,王培生正和大隊會計在核算糧食數量,支書王福則在給大家下發糧食,看到她時,都熱情的招呼起來。
黃鳳英原本也在打下手,抬頭一看,樂道:“喲,小顧這是有喜事了!部隊給休假了?快快快,剛回來就攤上好事兒了,你爸沒來,你正好領一份糧回去。”
她輕瞥一眼糧,就知道來處了。
黃鳳英當她疑惑,笑著解釋了一句:“宋今安,宋知青,記得嗎?你說他走的時候也沒知會大伙一聲,突然就讓人回來送糧食了,小伙子人真大氣。”
顧月淮沒接話,輕笑著道:“我就不領了,給大家多分一些。”
她轉身離開飼養處,臉上笑容也淡了下去。
宋今安的確是個良善的人,如果可以不受牽連,必然是個為人民服務的好官。
她到顧家院子外時,正看到晏少離在喂豬,她如今已經十分嫻熟了,而圈里的兩頭豬又長大了許多,“啰啰”的聲音回蕩,屋里又恰響起了白玫吆喝吃飯的聲音。
顧月淮輕笑,許久沒見家里的煙火氣,倒是很想念。
聽到動靜,晏少離愣了一下,她掏了掏耳朵:“聽錯了?”
顧月淮失笑,敲了敲木柵欄:“少離。”
晏少離霍然轉頭,看到顧月淮時,眼睛里的淚花瞬間就冒了出來,她忙跑過來開門,這一開,又注意到了她身體的不同尋常,一雙眼瞪的老大:“這,嫂子,我……”
她支支吾吾,一時竟說不出一句通順的話,緊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晏少離從小沒吃過苦,下鄉后又有兄長和嫂子照看,可忽然人都走了,她心里不安,卻也明白需要堅強起來,還要好好照顧晏少棠,這段時間盡管精神緊繃,也從不與人訴說,如今顧月淮突然回來,還帶回了這麼刺激的驚喜,她實在繃不住。
“咋了?咋了?少離?”聽到晏少離的哭聲,屋里的人都跑了出來。
顧月淮抬頭看去,顧至鳳、顧亭淮、白玫、少棠都在,看著眾人愣住的模樣,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幾個月沒回來,你們連人都不認識了?”
顧至鳳心情激蕩,忙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呀!快進屋!進屋!”
顧月淮在簇擁中回了屋,里頭滿是濃郁的飯香味,待她站穩,幾人才看清一直被晏少離挽著,當珍稀動物對待的顧月淮隆起的小腹,一時,又是一陣巨大的欣喜。
“你說你,怎麼不早點回來,部隊都是大男人,能照顧好你?”白玫嗔了一聲,忙拉著她去炕頭坐,顧亭淮也去給她倒了杯熱水:“身體沒什麼不舒服吧?”
顧月淮笑著接過水杯:“沒有,好著呢。”
顧至鳳卻是揉著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的肚皮,又看看白玫的肚子。
他眉頭緊擰,有些欲言又止:“囡囡,你,你這肚子怎麼……”
顧月淮有些哭笑不得,的確,她雖然才四個月,但肚子卻大的出奇,比白玫這個早前就懷上的人肚皮還大,一般人看了,還真要發出質疑。
她瞧出了顧至鳳的咬牙切齒,眨了眨眼:“好像肚子里不是一個。”
又是一個重磅消息,晏少離高興的一蹦三尺高:“這麼說我要有兩個小侄子了?我要當姑姑了!還是兩個小娃娃的姑姑!不行不行,我得和白玫姐學手藝,做衣裳!”
顧至鳳也眉眼舒展,樂不可支:“雙胞胎呀?這可不多見!好呀!”
不過,他轉念想到晏少虞,又皺起眉頭:“淮海市離咱家這麼遠,少虞就讓你一個人回來了?這一路上人那麼多,火車上又不安穩,他也能放心的下?”
這個時候,顧月淮當然要給自己男人說好話,笑道:“爸,少虞出任務了,在京城,前些日子的‘先鋒日報’你沒看嗎?”
聽到這個,顧至鳳眼神緩和下來,想到晏少虞,也不由點了點頭:“少虞有本事,為老百姓謀福祉,是個好的,前些日子還不少人來咱家問哩。”
說完,又咳嗽了兩聲,不滿地嘟囔了兩句:“就是不知道疼媳婦。”
顧月淮也沒打斷他,眉眼彎彎道:“那等他回來,你找他好好聊聊。”
顧亭淮看顧月淮回來,又上手添了一盤小炒肉,待上桌后,說道:“爸,囡囡,咱們邊吃邊說吧,不然菜都要涼了,囡囡也該餓了。”
一家人圍桌吃飯,彼此訴說著這段時間的事。
京城的事不能說,軍區的事又日復一日,也沒什麼好贅述的,大部分時候,都是顧月淮聽著,顧至鳳幾人說著,盡管只是一些家長里短,顧月淮也聽得津津有味。
倒是一旁的晏少離在聽聞晏少虞去京城執行任務后,變得沉默起來。
她生在京城,政治敏感度自然要強于顧家眾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