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宿舍的路上,顧月淮一直心緒不寧,唇瓣緊抿,晏少虞眉間緊蹙,心里知道定是出了事,但路上人來人往他也沒開口詢問,只牽著她的手加快了腳步。
一到家,他都沒來得及脫掉身上濕透的衣裳,問道:“史婉婷有問題?”
他剛剛找到人的時候也看過了,的確是死了,如今這種情形和詐尸無異。
顧月淮回神,抬眸看向晏少虞,伸手替他脫濕掉的衣裳,邊脫邊頷首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現在的史婉婷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了,就像田靜一樣。”
晏少虞看著她極淡的眉眼,不喜不怒的,眉頭忍不住狠狠一皺。
他當然知道田靜對顧月淮來說代表著什麼,也深切明白自田靜死后,她有多放松。
兩人都清楚,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或許在外來人眼中只是一本書中的世界,而如田靜這樣的外來人,他們的目標,便是身為主角的顧月淮和宋今安。
晏少虞順著她的動作把衣裳脫下來,肌理分明的精瘦身軀在煤油燈照耀下有種別樣的性感,他微微彎腰,狹長的眉眼中全映襯著顧月淮:“沒事,別怕。”
顧月淮眨了眨眼,平靜的神色些許破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意興闌珊道:“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有點兒膈應,總覺得現在美好平靜的日子都是偷來的,興許哪一天就會失去,不然為什麼田靜才剛死,就又出現了一個未知的變數?”
“許是規則束縛吧,身在局中,劇情總會在下一刻,顛覆我們的認知。”
她語氣微嘲,眼底晦暗,里面涌動著波濤,卻很快就平息下來。
上輩子,田靜用狠戾的手段與心性,親自教了她一堂名為“殘酷”的課。
這輩子的幸福和美好才剛剛開始,就又出現了變故。
有前車之鑒,她自然也能夠猜測到,但凡重生或是因某種緣由借尸還魂的人,都不是什麼心思純粹的好人,那史婉婷的來歷有待商榷,但大概率是敵非友。
田靜死的倉促,還沒來得及弄明白她所說的書中的世界到底是什麼。
人想的多了,總會對旁人眼中的既定未來產生好奇乃至恐懼,她不清楚,是不是她所做的每個決定,甚至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作者筆下隨意寫出的東西。
這麼想著,顧月淮不禁臉色微白,情緒儼然壓抑到了極致。
晏少虞望著她灰敗的瞳孔,心中一痛,他伸手扣著她的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心,微涼的唇落下,眸中溫度也降了幾分:“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攪我們寧靜的生活。”
顧月淮伸手環住他的腰,頭靠在他肩上,貓兒眼略顯黯淡。
她不怕有一個田靜,也不怕有第二個,她怕的是田靜口中所說的書中世界,人力是否能夠改變,劇情又是否會一一印證,致使她再次走上上輩子的路?
顧月淮察覺晏少虞脊背緊繃,整個人宛如一根繃緊的弦,她心中微嘆,把情緒盡數收斂,輕聲道:“不說這些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也只是自尋煩惱罷了。”
她松開環著他的手,抬眸與他對視:“你和我說說,凌嘉在電報里都說什麼了?”
晏少虞眸色微暗,不發一言,下一刻攔腰抱起她朝著床邊走去。
他動作輕緩地把人放下,抖開被子給她裹上:“他們已經回到京城了,你現在需要休息,聽話,閉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萬事有我在。”
顧月淮盯了他半晌,微微點了點頭,聽話的闔上眼。
晏少虞一直坐在床邊,等顧月淮發出平緩的呼吸聲,才起身換了身衣裳,出了門。
聽著房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響,屋里陷入平靜,顧月淮卻微微睜開眸子。
她朝著緊閉的房門看去,沒什麼動作,只靜靜看了片刻,又闔上了眼。
*
晏少虞離開家屬院,徑直往醫務室去了。
第八軍區的醫務室很大,單是在職軍醫就有二十多人,打下手的軍護就更多了。
晏少虞一進門就迎面碰上了一個往外走的軍人,他同樣渾身濕漉漉的,正是剛剛一起下海救人的戰友之一,還不等開口,對方便率先叫了一聲:“晏少校!”
晏少虞神色冷峻,點了點頭:“嗯,史婉婷同志怎麼樣?”
蕭策神色頗為感激:“婉婷已經好很多了,剛剛走得匆忙,沒好好和晏少校和顧軍醫道謝,今天要不是有你們夫妻兩人,婉婷真怕是兇多吉少了。”
他言語間赫然與史婉婷十分親密熱絡,關系應當不一般。
晏少虞眸子微閃,搖了搖頭:“都是部隊同志,道謝就顯得生分了。”
蕭策笑著道:“晏少校說的是。”
晏少虞自然道:“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同在一個部隊,往日倒是沒打過照面。”
一杠三星,連職上尉,這人瞧著年紀不大,軍銜卻不低,想來也是個有背景的,最重要的是,他與史婉婷應該不是普通的同志關系,兩人說不定是戀人。
曾經晏家還沒有沒落時,他對部隊里的軍官都算熟悉,如今卻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