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比之她一個家破人亡,且丈夫早死的寡婦,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田靜那時沒少拿這件事調侃,導致當時的京城上流把晏少虞當做一個笑話。
她那個時候縱然有心懷仇恨,不想把注意力放在愛情以及男人身上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其實是因為自卑,透入骨子的自卑讓她不敢靠近晏少虞,不敢回應他的好。
他們之間真的差了太多太多,這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事實。
這輩子,她想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給他溫暖與愛情的同時,予他助力。
林錦書看著顧月淮陷入沉默,只當小姑娘是被晏家的強盛給震住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是,晏家如今是敗落了,所以你才有了和晏少虞在一起的機會,然而這個機會就真的好嗎?囡囡,事實不是你看到的那麼簡單。”
“風水輪流轉。”
“晏家曾經的實力有多強,勢力有多盛,倒臺時就有多狼狽。”
“你還小,不知道這其中涉及的范圍有多廣,牽扯到的人和事有多大。”
“晏狩之和紀青首當其沖被捕入獄,至今都洗脫不了身上的罪名,我想,這輩子他們想要出來是不可能的了,那你覺得晏少虞為什麼要當兵?為什麼要去第八軍區?”
“他從沒放棄過為晏家平反,洗脫污名,而他繼續執著下去,只會害了自己!”
顧月淮扯了扯唇角,語氣平靜:“那又怎樣?他想救父母,理所應當。”
林錦書被顧月淮的隨意給氣笑了,她皺眉道:“理所應當?你知道他要面對的是多少想要他死的人?你又是否知道他叔伯舅舅的下場有多凄涼?”
“但凡是跟晏家沾親帶故的,如今都已經被排擠到了邊緣,有些甚至因為各種各樣蹩腳的理由鋃鐺入獄,這里面涉及的東西你又知道多少?”
“如今,誰敢跟晏家沾邊?別人甩都甩不掉的東西,你卻偏要往上靠!”
林錦書語氣頗為嚴厲,與起初的溫柔判若兩人。
她年輕時脾氣便很直,是個極有想法的人,這些年又一直跟在秦萬江身邊,經歷了許多事,如果真有人把她當成攀附男人的菟絲花,那就太小瞧她了。
顧月淮臉色都沒變一下,就好像聽林錦書說了句今天吃什麼一樣,半點沒有被嚇到的意思,她道:“我只想問,你為什麼說他去了第八軍區不會安全?”
林錦書看她全不在意的模樣,不禁伸手扶額。
“囡囡,你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非要我把話說的再明白一些嗎?”
“晏家犯了忌諱,擋了多少人的道你知道嗎?墻倒眾人推,在這種事情上,不僅僅是把人扳倒那麼簡單,晏少虞只要活著,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囡囡,不要被一時的感情迷惑,晏家這渾水,你蹚不過!”
林錦書說起這番話時,唇緊緊繃著,宛如一根鋒利的弦。
話落,似又覺得自己過于嚴厲了,輕呼一口氣,放輕語調:“囡囡,媽媽不是在指責你什麼,只是希望你多想想自己,多想想你爸,和你哥哥他們。”
“至于第八軍區的事,罷了,你遲早也會知道的。”
“牛晉是這次送京城知青過來的指導員,你秦叔叔和他也是老相識了。”
“他之所以能拿下這個差事,就是因為他是那些人的爪牙,把消息傳回京城,那些人在知道了晏少虞不安分的心思,你覺得會怎麼樣?”
“即便他能平安抵達第八軍區,那又怎麼樣呢?只是另一段悲劇的開始罷了。”
顧月淮聲音有些冷硬:“為什麼這麼說?”
她是猜到了晏少虞在軍區不會容易,卻從未探究過到底有多艱難,而從林錦書的話中的意思來看,她似乎是知道其中隱情的,所以,這種事不是什麼秘密?
“晏狩之曾任第八軍區軍長,那里有他的舊部,亦不乏他的仇敵。”
“你知道他入獄后,現任第八軍區軍長的人是誰嗎?”
林錦書語氣有著些許憐憫,不等顧月淮開口,便道:“現任第八軍區軍長的徐川谷,是晏狩之在任時的副手,按理說晏狩之被查,他也應該受到牽連的,可是,他居然能安然無恙,甚至更進一步拿到這個位置,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顧月淮唇瓣微白,只覺得身體里流淌的血液都凝結了,指尖發冷。
所以,第八軍區的現任軍長也是害的晏少虞父母入獄的罪魁禍首之一?那上輩子呢?上輩子也是這個人嗎?如果是的話晏少虞又是怎麼拿到軍權的?
這里面的種種她全不知情,卻也知道,晏少虞去了第八軍區不會好過,最起碼不會比在大勞子生產大隊日子過得輕松,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有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她知道在大勞子生產大隊種田放牛,毫無反擊之力的日子于他而言有多痛苦。
對晏少虞來說,精神的折磨遠比身體的傷痛更加難熬。
“聽媽媽一句勸,不要和他繼續攙合在一起。”
“我記得他那弟妹也住在家里?這次回去之后你就另外給他們找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