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才是真正的田靜。
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曾經與他們四兄妹相約上山挖野菜的田靜一夕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開始處處針對他們一家,甚至能夠提前預知許多事情。
如今,卻是終于想通了,曾困擾她的迷霧也散開了。
她也終于明白曾經那個狠毒至極,擅于謀劃的田靜到底是什麼人了。
顧月淮臉色略有些蒼白,她眼神冷峻地看著田靜:“你只記得昏倒前的事?”
田靜似乎有些害怕她,聽到她冰冷的聲音,蜷縮著雙腿,仰起頭,求救似地看了宋今安一眼,整個人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白兔,可憐的模樣倒是和從前有些重疊。
顧月淮有些不耐,眸中溫度降了一分,語氣沒有起伏:“我問什麼,你就說什麼。”
宋今安也強迫自己別開頭,不去看可憐兮兮的田靜,溫聲安撫道:“田同志,我們現在不知道你是怎麼了,你最好是把自己的情況都說出來,我們才好幫你。”
田靜咬了咬嘴唇,忽覺胸口劇烈一痛,不禁哀叫一聲:“疼……”
宋今安一愣,忙看過去,果然看到田靜胸口覆著白紗布的地方滲出血了,應該是剛剛醫生靠近的時候,她掙扎時動作幅度太大,導致扯裂了傷口。
顧月淮絲毫不在意田靜的痛呼,她聲音冷冽,黑色的眸子猶如利劍一般,直指臉色慘白的田靜:“你當真只記得昏迷之前的事?!”
田靜被嚇得如墜冰窟,手足冰冷,眼淚止不住地簌簌而落。
宋今安皺了皺眉,不忍道:“顧編輯,她傷口裂了,需要重新包扎,而且看樣子她忘記了很多事,這種情況得叫醫生過來看看,不然你待會再問吧?”
顧月淮脖頸爆出青筋,周身是寒意料峭的戾氣,即便眼前的田靜真不是曾經那個,她也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而這種事沒人比親身經歷的田靜本人更有發言權。
她雖然猜到那個惡毒田靜是個意外穿梭時空,來到這里的異世怪物,但她如今的下落卻茫然未知,她是因為被捅刀后死了?還是又離開田靜的身體,附到了別人身上?
她重生的執念就是復仇,但如今虎頭蛇尾的結束,她怎能甘心?
宋今安看顧月淮神情冰冷,直勾勾盯著田靜,心頭一驚,喊道:“顧編輯!”
顧月淮氣息一滯,深吸一口氣,將情緒盡數隱藏在心底。
她冷笑一聲,半彎下腰,纖細的手指緊緊鉗住田靜削薄的下巴,漆黑的貓兒眼如同噬人的黑洞,讓田靜脊背竄起寒意,宛如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不敢動彈。
顧月淮紅唇微啟,一字一頓,低聲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田靜,我都不會輕易放過你,田靜,來日方長,我會知道關于你的一切。”
話落,顧月淮拿起畫板,徑直離開了病房,并沒有留下等待醫生復診。
宋今安追了兩步,想到田靜,還是回頭看了一眼,她正一臉恐懼,咬著嘴唇看他。
他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別怕,我讓醫生過來給你檢查檢查。”
田靜眼神驚恐,但對上宋今安褐色的眸子,聽著他溫和的聲調,情緒沒再激動。
*
顧月淮離開病房,站在醫院走廊里,臉上血色消失殆盡,一顆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大手給攫住了,腦海脹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田靜的變化于她而言是一件難以言喻的巨大變故,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制住繼續詰問田靜的沖動,有些事,不能讓宋今安知道。
她拳頭緊握,指尖幾乎嵌進肉里,疼痛令她黛眉一蹙,眼里漸漸盛滿冷意。
正如她所說,不管田靜是裝傻,還是真傻,是真正的田靜也好,是偽裝出來的也罷,兩人的仇恨從上輩子延續至今,根本不是可以輕易了結的。
顧月淮收斂了情緒,抱著畫板回了晏少殃的病房。
她站在門口,唇角微微挽起一絲弧度,讓自己看上去不至于臉色那麼難看。
顧月淮敲了敲門,不多時,門開了,晏少虞看了她一眼,長眉一擰,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指,語氣低沉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看著晏少虞臉上的憂色,顧月淮心頭一酸,田靜的事她沒辦法告訴任何人,宿世的仇怨她只能一個人壓在心里,忽然出現意外,她有種被臨頭一擊的感覺。
如果田靜死了,那她也算大仇得報,可偏偏她沒死,活了下來,卻又不是那人了。
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可當對上晏少虞的眼睛時,卻發現自己一點都不堅強,一如上輩子,在遇到挫折苦難時,總有他在身邊聆聽,安撫,她習慣了有他的日子。
可是,這輩子,這些種種卻都不能宣之于口。
顧月淮眨了眨眸子,笑道:“什麼怎麼了?我臉色瞧著不好?”
晏少虞探究地看著她,良久,在顧月淮笑容都有些僵硬的時候,病房里傳來了汪紫嫣的聲音:“晏大哥,是不是顧姐過來了?你們怎麼還不進來?”
顧月淮一愣:“雷毅他們過來了?”
晏少虞沒再說什麼,緊了緊拉著顧月淮的手,將她拉進病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