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看向顧月淮的眼神卻十分復雜,他發現,他是真的不了解這個女人。
“做都做了,怕又有什麼用?”顧月淮雙膝并攏,把下顎壓在膝頭,歪著頭看晏少虞,聲音平靜,說話時甚至彎了彎唇角,一副似要乘風歸去的淡然姿態。
晏少虞動作一頓,抬眸看她,卻覺得她眼底似帶了一抹他看不懂的情緒。
顧月淮伸手用木棍撥了撥火堆,心頭寧靜。
她是真的不怕,因為,晏少虞的態度讓她看到了另一種希望。
山坳里只有她,晏少虞,宋今安和田靜四人,田靜死了,即便有宋今安作為人證,只要晏少虞站在她這邊,為她做證,民警又有什麼理由抓她?就憑一個刀傷?
田靜死有余辜,那時情況危急,她又言語挑釁,她一點都不后悔殺她。
當然,這只是最無賴的做法,她也不會將晏少虞拖下水,讓他來做偽證。
起初心頭慌亂,又在奮力逃開黑熊,有些慌不擇路,晏少虞的態度讓她心頭溫暖,如今冷靜下來,一切慌亂都煙消云散,也從中破開了新的破局辦法。
不管田靜死還是沒死,她都可以說是狼群黑熊來襲,田靜意圖借這些山野畜生的手殺她,兩人爭執間她卻不甚傷了自己,更打算以此來陷害她!
至于田靜為什麼要殺她,那理由可太多了。
首先,田靜殺她是有預謀,有前科的。
在她帶大隊社員們尋找豆薯時,田靜在山坡頂割斷了她的繩索,導致她摔下山坡,險些喪命,當時在場的都可以作為證人,而空間里整齊割痕的繩索亦是物證!
單憑這個,田靜就逃脫不了蓄意謀殺的罪責。
她眼看殺不了她,就借著自己的傷勢陷害她,好逃脫蓄意謀殺的罪名!
其次,兩人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讓田靜非殺她不可?
這個時候,任天祥就可以作為一個理由。
因為她知道任天祥和田靜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
屆時,民警一定會調查田靜和任天祥的關系,若能因此扒出兩人間的不正當關系,定下一個作風問題,那與之相比,她這個正當防衛者就可以輕易摘出去。
任天祥是地主成份,原本就受到鄙夷,往大了說,那就是階級敵人。
即便任天祥和田靜之間清清白白,可依然有王福,王培生,甚至大隊大大小小的人可以為她作證,田靜因損壞顧家菜地,污蔑階級同志,被送入勞改場勞教。
她們兩人間的仇怨早就結下,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田靜殺她可太正常不過了。
而她呢?至多是厭惡田靜,但殺她的理由從何談起?沒人會覺得她想殺田靜,畢竟她與田靜間,一直是后者在找麻煩,她可從沒有無事生非過,最起碼大眾并未看到。
而且,一直以來田靜都從未在她手里占到過絲毫便宜,她沒有理由殺她。
顧月淮靜靜思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毫無破綻。
晏少虞打量著一語不發的顧月淮,把烤肉遞過去:“吃吧。”
顧月淮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眸子,挽著蒼白的唇角道:“謝謝。”
她接過烤肉,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晏少虞的照顧,或者說,她早已習慣了他的照顧,不適應的只是他的冷言冷語罷了,也不知他什麼時候才能變成夢里的晏少虞。
顧月淮吃的食髓知味,晏少虞卻是壓著長眉細細思忖。
半晌,顧月淮吃的差不多了,晏少虞道:“田靜先有殺心,害你摔下山坡險些喪命,你殺她是因果報應,冤有頭債有主罷了,沒什麼可說的。等回了大隊,我會為你作證,只說她是用刀驅狼,誤傷了自己,你只需咬死沒有殺田靜便可。”
晏少虞緊鎖深眉,薄唇輕啟,吐出了低沉冷冽的聲線。
顧月淮略略訝然,直直望向晏少虞。
她的目光太過專注,令晏少虞有些不自在地皺了皺眉:“你看什麼?”
顧月淮眼眸彎彎,笑了起來:“看你,真好看。”
這毫不客氣的直球表白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晏少虞卻依然覺得心漏跳了兩拍,喉嚨有些發緊,他故作冷淡地道:“我不是為了你,只是看不慣田靜的所作所為罷了。”
“是嗎。”顧月淮笑語晏晏,顯然不信。
晏少虞嘴角微微一抽,耳根竟有些發熱。
他自從碰上顧月淮,是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兩人說話間,外頭又稀稀拉拉下起了雨,由小漸大。
晏少虞收斂心神看向窗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他在心里幾乎已經給宋今安挖了墳頭,環境愈發艱險,他和田靜除非是有什麼特異功能,否則不可能安然離開這片危機四伏的山坳。
顧月淮也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撐著下巴道:“你在擔心宋今安?”
晏少虞沒說話,但他的表現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顧月淮挪了挪屁股,坐到晏少虞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輕聲寬慰道:“別擔心了,他一定會平安回到大隊的。”
說完,她又在心底默默加了一句:一如上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