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啃樹皮都是常事,甚至有人偷小孩吃,易子而食可不是說說而已,雖說這時候可能沒那麼混亂了,但人餓急眼了什麼事兒都干得出來。
顧至鳳深深嘆了口氣:“老三說得對,咱一家就跟著社員走,準沒錯。”
幾人面面相覷,心潮起伏,久久無言。
*
另一邊,顧月淮走在前面,晏少虞跟在后面,一路往知青點走。
兩人的腳步聲一輕一重,一淺一深,小路上只有腳步踩在枯葉上的聲音。
過了半晌,顧月淮停住腳步,等晏少虞走近,才輕聲道:“你不用覺得有壓力,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就算你不去我家吃飯,我們也會好好照顧少棠的。”
晏少虞看著她,眉心微微凝起一抹冷意。
他沒想到顧月淮會這麼了解他的想法,剛剛的沉默竟是讓她看出了幾分他的躊躇,沒錯,他之所以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正是因為晏少棠。
他見過熱情的女同志,自然也看出了顧月淮對他的心思。
不過,他對此實在興致不高,也毫無興趣,可偏偏她是晏少棠的救命恩人,身為晏少棠的大哥,這份恩情他不能忘,更不會忘。
因此,在面對顧月淮時,他少了幾分往日的殺伐果斷。
他雖性格桀驁,卻心思很重,尤其在面對家里幾個弟妹時,尤盛。
一方面,他顧念顧月淮救下晏少棠的恩情,另一方面,顧家人待晏少棠一片誠摯之心,沒有半分苛待的嫌疑,要是因為他拒絕顧月淮而生出嫌隙,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些種種,都是他剛剛沉默不語的緣由。
顧月淮太了解晏少虞了,看著他冷漠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頭的想法。
她盯著晏少虞,嘆了口氣,盡管知道想要攻破晏少虞這顆心很難,可看著他的神色,心底深處還是不可遏制的生出些失落來,這讓她不由得暗罵了自己一聲。
上輩子晏少虞付出種種,她這才剛剛開始就要叫苦了?當真沒毅力。
這麼想著,顧月淮不禁彎了彎眉眼,朝著晏少虞笑道:“別想了,走吧。”
晏少虞看著她沒心沒肺的表情,微微一怔,語氣里多了些情緒:“你不生氣?”
他的拒絕與排斥顯而易見,如果不是因為晏少棠,他根本不會和她多說話。
顧月淮微訝,疑惑道:“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晏少虞沉默,薄唇微抿,抬腿便走。
顧月淮看他走得飛快,不得不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側,問道:“因為你沒答應我的邀請,所以我應該生氣?”她問完又緊接著道:“就算你不來我家,我還是會給你送飯。”
說完,她清了清嗓子,語氣帶著狡黠:“既然結果都一樣,我為什麼要生氣?”
聞言,晏少虞頓住腳步,本能地皺眉看她:“所以,你說的去你家吃一頓晚飯以后不會再給我送飯,是騙我的。”
顧月淮揚了揚唇角,半仰著頭看他:“不是啊,我可以不給晏知青送飯,但是不能不給少棠的哥哥送呀,我都說了我們是一家人,怎麼能不管你呢?”
正所謂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縱使晏少虞是一層難破的金剛紗,她也得迎頭而上,追男寶典第一條原則就是“不要臉皮”。
晏少虞頓了頓,爾后被她給氣笑了,頭回覺得面對一個女人無計可施。
顧月淮雙手背在身后,看著晏少虞好看的眉眼,聲音中罕見的帶了一絲羞怯之意:“晏少虞呀,我喜歡你,很喜歡,會一直等你回頭看我。”
這是她第一次把話說的這麼淺顯明白,喜歡,等待。
聞言,晏少虞臉上依舊沒有太多的表情,淡淡的,目光卻很深邃。
他也曾聽到別人這麼說過,不過,當時只覺的不耐,如今乍一聽顧月淮這麼說,第一反應仍是不耐,可看著她眉眼間的羞怯以及語氣里的認真,卻愕然一驚。
她聲音不大,甚至因為害羞而多了些低啞,可他偏就聽出了幾分神圣的味道,好似與他說出“喜歡”兩個字對她而言是一件十分隆重的事。
面對這般莊重的表白,晏少虞第一次覺得緊張。
他忽然發現,面對顧月淮,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冷靜自矜,都開始消退減弱,她一次次讓他感到頭痛,不知該如何應對。
顧月淮看著他微縮的瞳孔,難掩笑意,如釋重負,總歸是說出口了。
晏少虞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半晌,語氣僵硬寡薄地道:“你根本不了解我,又何談喜歡?我有許多事要做,沒有找對象的打算,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說的淺顯又明白,他的拒絕更是直白的不留一絲余地。
顧月淮目光平靜中帶著幾分洞悉的從容,聽了他的拒絕,不僅沒有露出失落的神色,反而笑吟吟地道:“我知道你有許多事要做,但喜歡你,是我這輩子要做的事。”
這話任誰聽了都只當是一句甜言蜜語,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說的有多認真。
她不等晏少虞開口,莞爾一笑,率先朝著知青點跑去:“我先回去了!”
晏少虞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攥緊,菲薄的唇緊抿,看著顧月淮遠去的背影,略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