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靜點了點頭,抱著薄薄的被單走了進來,躬身與潘若因和藍天道:“我叫田靜,以后就和大家一起住在知青點了。”
潘若因把玩著自己的手指,問道:“就你一個做飯的?”
她語氣沒多少尊重,甚至帶著淡淡的奚落。
田靜卻只當沒聽見似的,矜持的抿嘴輕笑:“不是的,隊里給安排了三個人,我只是打下手的,還有兩個大娘手藝不錯,應該不會叫你們失望的。”
潘若因冷笑一聲,懶得再理她,拿著水盆準備洗漱去了。
田靜也不在意,朝著藍天客氣點了點頭,就在床鋪上找了一個角落,把薄薄的被單鋪好,這是田大有帶著田甜搬走后,她在家里找到的唯一能取暖的東西了。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坐在炕上做襖子的顧月淮,咬了咬嘴里的軟肉。
田靜強抑制住翻涌的情緒,聲音放柔道:“月淮,我們……”
顧月淮笑了笑,直截了當打斷了她的話茬:“我以為憑我們的關系,你不該自取其辱找我敘話的。”
她放下針線,打量了田靜幾眼:“瞧你眼睛哭的,腫的像核桃似的,沒少在支書面前賣慘吧?否則憑你進過勞改場的污點,又怎麼進得來知青點?”
顧月淮聲音很平,很淡,幾乎沒夾雜一絲情緒,然而這話落入田靜耳中,卻恍若赤裸裸地扒開了她身上僅剩的自尊,讓她覺得藍天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藍天果然有些愕然,不過下一瞬她就收起臉上的表情,繼續做個與世無爭的人。
田靜死死捏著掌心,猩紅的眸子里透著些許倔強:“我只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
顧月淮一言不發地盯了她片刻:“哦,我不接受。”
潘若因端著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兩人爭鋒相對的一幕,她眸子微閃,臉上露出饒有興味的表情,她倒是不知道顧月淮和這個叫田靜的還有舊怨。
她當時打聽的都是她的臭名聲了,倒是忘了這一茬,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潘若因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田靜,這人她起初沒放在心上,如今倒是可以多問問。
田靜呆滯了兩秒,臉上表情委屈至極。
顧月淮涼涼一笑,把手里的東西收起來,也打水洗漱去了。
知青點同樣沒有通電,晚上也只能使用煤油燈,下鄉沒什麼娛樂項目,基本晚上七點多八點就都該上炕睡覺了,明天一早隊里還要給這群知青安排活計。
當然,她的工作就是多繪制兩幅知青上山下鄉參加集體勞動的素材。
顧月淮洗漱后就早早上炕,蒙著被子睡過去了。
她明天一早還要回家做早飯,做些什麼呢?
*
顧月淮起床的時候,外頭天還沒亮。
她疊好被子,摸黑離開了知青點。
田靜是被外頭的喧嚷聲吵醒的,這段時間天氣冷了,她晚上受凍一直沒睡好過,再加上日防夜防任天祥,唯恐他再半夜鉆進屋里。
如今來了知青點,倒是少見的睡了個好覺,不過顯然睡過頭了。
田靜匆匆忙忙用冷水抹了把臉跑到后屋的灶房,兩個被派來給知青們做飯的大娘已經來了,一個是劉婆子,一個是王婆子,雖說上了年紀,但都是做活利索的女人。
劉婆子在切菜,一看到田靜,眼皮一翻,冷笑道:“你咋不睡了?”
王婆子負責炒菜,她倒是沒說什麼難聽的話。
“我……我對不起,我睡過頭了。”田靜咬了咬唇,一臉的歉意。
“你再晚起來一會,我們飯都做好了!”劉婆子說著,一把把地上的青菜摔進田靜懷里:“去,洗干凈去,成天偷奸耍滑,小偷小摸,不是什麼好東西,呸。”
王婆子看了田靜一眼,催促道:“行了,快點吧。”
田靜是進過勞改場的人,大伙對她自然沒什麼好感,更何況給知青做飯可是個輕省又賺錢的活計,要不是田靜占了個名額,家里兒媳婦也能來!
田靜深吸一口氣,打了冷冰冰的井水,把青菜洗凈。
天氣愈發冷了,井水有些刺骨,手探入其中洗青菜,不一會兒就凍得通紅。
“大娘,我洗完菜了。”田靜把洗凈的菜擱在案板旁,小聲說道。
劉婆子又翻了個白眼,不耐道:“洗完就切菜去!干個活都這麼墨跡!”
田靜心頭怒火翻涌,恨不得抬手一巴掌把面前的老太婆給扇暈過去,可她不能,縱然現在被千夫所指,受盡委屈,她也要忍讓,直到拿下宋今安!
只要以后能得償所愿,一時的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王婆子瞥了田靜一眼,有些無奈的與劉婆子道:“你與她計較什麼。”
劉婆子哼了一聲,大著聲音道:“這田靜可不是個好的,她就是個幫工,還偷懶,拿自己和顧月淮比了?人家可是《群眾日報》的員工,光榮著呢!”
田靜手微微一頓,埋頭,有些麻木地繼續切著案板上的菜。
她緊咬著腮幫子,眼神有些郁卒。
顧月淮,顧月淮,怎麼哪兒哪兒都有這個人?!
早飯剛做好,知青們就紛紛起床了。
晏少虞是第一個起的,還繞著大勞子生產大隊跑了一圈,回來時就看到屋里擺著的早飯了,黃晟不滿地道:“這都是什麼?糙米粥,炒青菜,窩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