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顧月淮就自覺在晏少虞身旁坐下,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
原本已經不生氣的黃晟看到這一幕,臉不由一沉。
他要是現在還不明白顧月淮是故意的,那他就是傻子了,可晏少虞是什麼時候和這個鄉下女人認識的?她為什麼這麼維護晏少虞?
潘若因臉上閃過沉怒之色,冷笑道:“好一個不是故意的,你拿我們當傻子呢?”
顧月淮微微抬眼,斜靠在車身上,臉上歉意盡消:“已經道歉了,你們還想怎麼樣?京城來的知青尚沒有在我們鄉下站穩腳跟,就要得理不饒人了?”
“聽說你們都是高干家庭出身?大人大量,又何必與我一般見識?”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故意的,車上風大脫手了而已,疼的話去找醫生,我會負責醫藥費,你們不依不饒,難不成還想打我?”
聽著這牙尖嘴利的話,潘若因蹙眉,俏臉上浮出一絲薄怒。
晏少虞桃花眼輕瞇,偏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顧月淮,清冷好看的臉上露出一種古怪又稀奇的表情,一大早因為弟妹被分到別的大隊的沉郁情緒好轉了一絲。
宋今安也驚訝地看著顧月淮,全然沒想到眉眼生的恬靜淡然歲月靜好的她,竟會是這樣一副心性,他還從未見有人能在若因嘴里討得了便宜。
崔和杰站在后面看了許久,眼看著大勞子生產大隊馬上要到了,他才笑著站出來當和事佬:“各位知青,咱們馬上就要到大勞子生產大隊了。”
這一路上都在吵吵嚷嚷,也沒好好采訪。
宋今安這時也回過神來,他伸手拉住黃晟的手臂,聲音溫和道:“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黃晟,待會我陪你去看醫生。”
他倒不奇怪為什麼顧月淮會幫晏少虞,在他看來,她不明白他們這些人之間的關系,看到一人受欺,肯定會拔刀相助,這恰恰說明她是一個不畏強權的好同志!
宋今安作為知青隊伍里的主心骨,他的話黃晟自然不敢不聽。
一行人又坐了回去,魏落怕再生變故,給黃彬彬使了個眼色,讓他上前去問一些問題,裴易則用相機抓拍著知青們的神情,可惜,浪費了不少膠卷。
這時候的相機大多都是立架式的,十分笨重,裴易脖子上掛著的相機是新品,也是他的寶貝,但遇到這些不配合的“模特”,他也多少有些為難。
顧月淮繼續手頭的畫,盡管一顆心都放在了坐在旁邊的晏少虞身上。
這時,她忽然聽到一句性感清冽中裹挾著玩味的聲調:“顧……”
她緊了緊手里的畫筆,一抬眸,便對上了晏少虞的視線。
他聽到她用略顯緊張的聲色,很輕很輕的語調說:“顧月淮,我叫顧月淮。”
晏少虞怔了一瞬,表情不喜不怒,不知在想些什麼。
顧月淮借著說話的機會,眼神輕輕描摹著他的五官,與她記憶深刻的上輩子相比,此時的晏少虞還顯得有些青澀。
他無疑是很好看的,與宋今安的清雋不同,是一種很張揚,很凌厲的美。
晨曦的微光透過皮卡車欄桿的縫隙斜射在他英俊的面容上,襯得五官愈發深邃,劍眉入鬢,烏木似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下是極薄的唇。
不過,此時俊臉受損,白皙的面龐上有幾縷血色刮痕,添了幾分糜艷美感。
顧月淮斂了斂神色,眸光閃動,問道:“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晏少虞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初陽掠過他深邃的眉眼,卻莫名透出幾分涼意。
他轉過頭,沒理顧月淮,也壓根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
顧月淮紅唇輕抿,也不氣餒,冷心冷情又桀驁的晏少虞要是能輕易放下戒心,那就不是晏少虞了,總歸他沒有排斥她坐在他身邊,也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
她安靜下來,回過身繼續手里的畫。
晏少虞聽著耳邊“颯颯”落筆的聲音,雙手環胸,微微闔眼。
他手上的血跡順著夾克滴答下來,腥味兒彌漫在顧月淮鼻尖,她皺了皺眉,強抑制住不去關注晏少虞,只盼著能快點到大隊,好找六叔看看,包扎一下傷口。
黃晟揉了揉后腦勺,臉色難看,語氣也有些怨懟:“五哥,你干嘛不讓我揍他?”
宋今安搖了搖頭,苦笑著道:“少虞也是你的三哥,大家千里迢迢下鄉來到這兒,本就應該擰成一股繩,就咱們幾個還搞內訌?”
黃晟撇撇嘴,小聲嘀咕道:“誰認他當三哥啊。”
晏少虞是厲害,小小年紀就敢扛著槍在大院里頭當孩子王了,可他何曾把他們這些一個大院長大的鄰居當朋友?在他心里,能被他認可的都是那群兵痞子發小!
他們,在他心里恐怕都是小時候流著鼻涕,光著屁股,還沒長大的小孩吧?
晏家一朝敗落,他的傲氣竟絲毫不減,呵,卻不知有些東西會反噬,這就是下場!
黃晟心里惡狠狠地想著,好不容易離開京城圈子,沒了那群礙事的家伙,晏少虞還不是任由他們搓圓捏扁?他難不成還當自己是曾經的軍長之子?